舍得昼夜,还是要争朝夕,如此万古才起身来,收好白衣,向岩浆里走去,宇宙锋在后面静静跟着。
他不是被数万年时光震撼的心灰意冷,决定投河自杀,焚身以火,只是想去洗个澡。
火红的岩浆就像是金色的水般,被他从河里捧起浇在脸上,然后顺着身体淌落,在河面溅起数百朵火星。
除非是那些道炉与仙阶法宝产生的阳罡之火,很难有火焰能够伤到他,包括这些炽热而恐怖的岩浆。
岩浆的温度极高,他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滚烫的意味,身体难得地感受到微微痛意,继而生出舒爽。
蒸汽浴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按摩也不行,没想到今天却在地底的火河里发现了类似的乐趣。
井九觉得很舒服,干脆躺进了岩浆里,用双手枕着后脑勺,望着洞顶石壁上的晚霞图案,有些出神。
……
……
很多修道者其实都没有想明白,飞升与长生之间其实并没有不可切断的关联。
飞升不意味着长生,那些离开朝天大陆的前代仙人说不定早就死了。
长生也不见得一定要飞升,就井九的观察,天光峰顶的元龟至少还能活几万年,甚至在透明巨墙前,静静凝视着那边的深渊。
十三年前,冥皇也是隔着一层透明而无法打破的屏障,静静凝视着那边的深渊。
当时冥皇的视线里满是对故乡的怀念,此时他的眼神却要复杂很多。
他的视线穿越深渊,落在极远处的冥界。
冥界的地貌与天空与这边很相似,也有险峻的山峰,但没有太阳,光线极度晦暗,只能凭着地火照明。
一条略显明亮的河流在群山间蜿蜒流转,给两岸的生命带去光亮与希望。
井九收回视线望向自己的右手。
在岩浆河流里浸泡了这么长时间,他的右手软了一些。
他一直背着双手,实则是在用左手揉捏右手的食指。
那根食指看似没有什么变化,实则更加锋利,已经快要回复完好时的程度。
井九伸出食指,点向身前的透明巨墙。
那道透明墙似乎没有厚度,也没有任何弹性。
这听上去很普通,但细思起来则是件很恐怖的事情,甚至可以说难以想象。
也不知道三万年前中州派封印此地时,前代仙人究竟用的什么阵法,又消耗了多少法宝。
一声轻响,井九的指尖落在透明墙面上。
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回馈,他挑了挑眉,浑身剑意骤然暴发。
数千道极其细微又凌厉至极的剑意,从他的身体里散发出来,就像被风吹落的柳叶一般,四处打着旋。
脚下的几块黑石被切成粉碎,河里的岩浆表面出现了无数裂缝,而且无法弥合。
哪怕在果成寺里面对玄阴老祖时,他也没有进入这种状态,而当渡海僧偷袭时,他又受到了仙箓的影响。
重生以来,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展露出最强的模样。
瞬间,他的脸色便变得极度苍白。
啪的又一声轻响。
他的指尖似乎刺进了透明的墙里,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如果用肉眼去看,哪怕凑在他的指头那里去看,都不会看到任何变化。
井九有些疲惫,这一指似乎耗尽了他的剑元。
他盘膝坐下,闭上眼睛开始修行。
透明巨墙在他的眼前,清楚显出深渊与更远方的冥界,就像是一幅巨画,等着他醒来再次欣赏。
七十息后。
岩浆河流忽然变淡,一道阴影不知从何处生出,落在了他的身上。
井九睁开眼睛,望向透明巨墙的那边。
那道阴影里的味道非常阴冷而诡异,他并不陌生。
这是某位冥部大人物的投影。
冥部现在想影响朝天大陆,绝大多数时候只能采用这种方式。当年中州派元婴长老魏成子暗杀赵腊月不成,逃亡路上便是被冥师三弟子用影子杀死,青山弟子简若山私下调查左易被杀一案,也是在监利城外的破庙里死于同样的手法。
这位冥部大人物很强大,境界远远超过现在的井九,相信他的影子想要杀死井九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但在井九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畏惧,甚至连警惕都没有。
他早就知道对方会出现。
因为对方本就是他喊过来的。
……
……
“你是谁?”
透明巨墙的那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眯着眼睛,没有眉毛的脸上流淌着彩色的光线,却依然压不过他的衣衫。
他穿着一件宝蓝色的衣服,颜色非常鲜艳,在满是黑白与隐隐火光的背景里,显得异常醒目。
冥界没有蓝色的天空,没有绿色的原野,只有枯燥的黑白灰暗色调,普通民众的衣饰也一般是这种颜色,只有地位极高的贵族才有资格着彩。
当初在镇魔狱里,井九初见冥皇时,冥皇便穿着五彩的衣裳。
这人衣衫的颜色如此醒目,自然在冥部的地位极高。
这人得到井九的传讯,居然能在七十息的时间里,穿越深渊来到这里,速度实在惊人。
三百年不见,果然更强了。
井九想着这件事情,有些感慨。
那人神情微沉,散发出一道强大的气息。
就像冥界里的绝大多数一样,他也很矮小,约摸只有四尺高,但此时随着气息散出,给人的感觉却无比高大,仿佛就连这道透明巨墙都快要拦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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