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还是小?
这问的不是骰盅里的点数,也不是问火锅的份量。
禅子看着雪原深处,神情忽然变得轻松了些,说道:“来的应该是小的。”
刀圣的声音再次响起,明显也放松了很多,说道:“那你去吧。”
禅子抬起赤足在门槛上蹭了蹭泥,低着头说道:“为啥?”
刀圣说道:“大的我来,小的你去,你来的时候不是就说好了吗?”
禅子抬起头来,慢慢把僧袖卷至臂弯处,说道:“我年龄虽小,算上前世却又比你大很多了。”
刀圣没有理他,意思很清楚,就你那个小碗般的拳头,好意思说大?
钟声从庙里传出,穿过白城,在雪原边缘回荡,人族修行者以最快的速度向后方退去。
那道最凌厉的剑光最后才从天空里消失。
白城外的营地里只剩下来不及撤离的伤员,还有来自果成寺、宝通禅院等地的医僧。
禅子踏空而起,赤足落下的地方平空出生一朵莲花。
朵朵莲花向雪原深处而去,随寒风渐淡。
数息间,他已经来到数十里外的雪原上空。
狂暴的风雪渐渐平静,视野变得清楚很多,地震让群山里的积雪剥离落下,露出黑色的山体,在天空里看着异常醒目,就像是白砂糖里的红豆包。
雪原黑山之间,到处都是各种雪国妖兽的尸体。
那些妖兽的血不是红色,涂在雪原里,看着就像是孩童随意涂抹的色块,但浓郁的血腥味还是冲天而起。
在那些妖兽的尸体四周,在莲云上,揉了揉鼻子。
这些并非前次兽潮留下的尸体,而就是这次地震带来的后果。
雪国女王与她孩子之间的战争真是恐怖到了极点,对这些雪原上的生命来说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禅子甚至在在近处,可以知晓对方的思想,就像读心术那般神妙。
就算不知道对方是谁,在哪里,也可以通过这种禅法感应对方的大概位置,了解对方的大概状态。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禅子睁开眼睛,喃喃道:“恶龙也不食子,女王下手也太狠了吧。”
冰雪女王是一种高阶、却与人类截然不同的生命,与各宗派里那些来自远古的神兽也完全不同。人类对其的了解很少,但只知道她不会阴谋诡计,因为作为北方大陆的统治者、举世无敌的至强者,她不需要做这些事情。
禅子感觉到那个小家伙藏身在如山般的雪虫尸体里,确实有些意外。
——小家伙受伤非常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竟让它学会了隐匿气息。
看起来,在这场雪国王位之争里,败者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小家伙会不惜一切代价逃离雪原。
就算因为气温的原因它无法到太南的地方,人族也无法承受,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价把它留在雪原里。
莲云骤然散开,禅子像块石头般从天空里落了下来,落在了雪原上。
厚厚的积雪与雪层表面的甲虫尸体被震得粉碎,如白烟般四处飘散。
禅子赤足踩霜雪,手指那些白烟中的一缕,舌绽如雷,喝道:“定!”
那道白烟骤然一滞,隐约现出模样,那是一道白色的身影。
雪原里到处都是白色,那道身影也是白色,之所以能被区分出来,是因为它的白在飞剑上与法宝上的人族修行者,看着雪原里的画面沉默不语,心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女王的孩子?
由一茅斋主持的阵法已经启动,绵延两千余里的北国城墙上符文散出强大的气息。
朝廷的神卫军与风刀教众各自守着一截城墙,指挥使与风刀教主两大强者凌空而起,警惕地盯着那道白烟。
方景天来到虚境之上,脚踏仙剑,注视着下方的动静,随时准备出剑。
按照禅子与刀圣的判断,他不是这道白烟的对手,但很明显,对方现在受了重伤,这种机会自然要抓住。
在更遥远的东方天空里,有一道强大而宁静的气息隐而不发,应该是中州派掌门谈真人在亲自坐镇。
雪国是人族最大的威胁。
哪怕今日出现的并非那位不可战胜的女王,只是她的孩子,人族依然需要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人类世界与雪国的疆域相接之处,至少有数万里之长,但奇怪的是,无数年来兽潮南下始终经由白城周遭的雪原山谷。如果说西南方向是冷山荒原,地底火脉太多,与雪国生命天生相克,那为什么它们不从东边走?
这是一直困扰人类的问题,却始终寻找不到答案,不过对人类来说,这是很幸运的事情。
他们只需要把白城守好。
……
……
那道白烟没有退回雪原深处的意思,试图从东南方向突破人类的防御线,离开雪原。
很明显,它宁愿冒着极大风险面对人族强者的集体攻击,也不愿意回去面对自己的母亲。
禅子沉默不语,右腿向后踢到左腿弯上,跌坐于地。
地上满是霜雪与雪甲虫的尸体。
那些尸体没有血水的颜色,却有刺鼻的血腥味,还有无比浓郁的死亡的味道。
禅子闭着眼睛坐在尸堆里,却没有半点魔性,如真佛一般。
他的双手在身前如莲花般绽放,须臾间在风雪里结下十三道手印。
一道圆形光镜在他的身后出现,镜面上显现出无数经文,金光闪闪,禅意深远,慈悲却又肃杀。
人族营地里的修行者与神卫军都已经撤离,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