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几乎是扑到灵柩前,他用枯瘦且满是皱纹的双手抚摸着棺盖,显然是刚哭过不久,双目通红。
天浩走到近前,躬身向巫彭行了一礼,低声劝道:“大国师,请节哀。”
年轻的领主注意到老人双手不再轻抚棺盖,手指缓缓立起,坚硬的指甲从木板表面用力划过,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他是如此用力,从衣服袖口裸露在外的手腕表面青筋凸起,仿佛随时可能突破皮肤障碍,暴露在空气中。
“巫源在哪儿?”老人一直低头注视着灵柩,发出暗哑且充满悲痛的声音。
“在后面。”天浩站在原地没有动,半试探半劝阻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大国师移步。”
巫彭抬起头,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他用力抽着鼻子,并不掩饰抬起手背擦去眼角泪水的举动,目光一如既往的深沉,充满令人畏惧的威严。
“带着你的人,去我的府邸。”
留下这句话,老人转身离开。
他的背影有些虚浮,在摇晃中勉强保持平衡。
……
大国师的起居室很宽敞,各种家具和摆设继承了他一如既往的朴素风格。东西不多,但常用的必备品一件不少。桌椅床榻上一尘不染,每天都在清扫,显得整洁大方。
门帘从外面掀起,屋子里射进一束亮光。侍女端着一个土陶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茶壶和杯子。她按照顺序将茶杯放在两人面前的时候,天浩注意到侍女已经上了年纪,至少有五十岁,身材虽然丰满,却算不上漂亮。
大国师在沉默中做了个手势,女人顺从地退出房间,合拢门帘,关上外面的门。
他用苍老枯瘦的手拿起茶壶,给天浩的杯子倒满,然后才是自己。热腾腾的蒸汽从杯口飘散开来,很快上升到与天浩正常视角齐平的高度。
“说说具体的细节。”老人声音里透出深深的疲惫:“我要知道当时发生的一切,包括的所有的事情。”
他的思维显然有些混乱,却保持着必不可少的清醒。
尽管有些奇怪,天浩却什么也没有问。他张开嘴唇,以平淡且不带有任何感qíng_sè彩的口吻讲述故事。
大国师听得很认真。
他比上次见面的时候起,再次朝着大国师行礼:“如您所愿。”
……
翌日。
因为不是大朝会,参加评议的人也不多,巫彭有没有选择大议事堂,他将众人召集到王宫西面的偏殿,召开会议。
天浩第一次参加这种级别的会议,来得很早。按照大国师之前的吩咐,他穿上一件黑色长袍。袍子款式简单,左胸位置用银色丝线绣着一对交叉的牛角,这是部族首领的身份象征,一旦认定,还要在左臂上端用烙铁留下印痕。
一个身材高大的老者从殿外走来,他披着过肩长发,花白与黑色夹杂,胡须也很浓密。步伐稳健,身形没有走样,宽阔的肩膀看上去充满了力量。
所有椅子摆着一个环形,他在天浩对面坐下,会场里目前只有两个人,他用探询的目光打量着天浩,淡淡地说:“年轻人,我听说过你的名字。”
天浩从椅子上站起来,拱手行礼:“在下磐石领领主牛天浩,见过狂牛族长。”
对方胸前的牛角图案带有特殊花纹,表明了老人的身份。
继续盯着天浩,目光在他没有任何饰品的手上看了很久,老人忽然笑了。
“还行,不那么狂妄,最怕就是那种什么也不懂,不讲规矩也不讲道理人坐上这个位置。看来牛伟邦把雷牛族长的位置交给你,倒也并非没有道理。”
停顿了一下,老人继续道:“老夫元猛,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
天浩不卑不亢地回答:“狂牛族长之名,如雷贯耳。”
“你的名气也很大啊!”元猛爽朗地笑了:“山阳城主元威是我的弟弟,他对你可是赞不绝口,极力夸赞。我一直以为他是吹牛,今天见了你……怎么说呢,人品性格什么的暂且不论,你没把族长之戒戴在手上就好,看来你为人挺稳的,不那么虚浮。”
“谢谢!”天浩认真地回答:“我现在还不是雷牛族长,配不上那枚戒指。”
元猛眼中平添了几分赞许:“年轻人能像你这么谦虚的不多了。唉……说起来,牛伟邦也很优秀,可惜遇到这种事,恰逢陛下殡天,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都凑在一块儿了。”
正说着,几个人从殿外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