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每一个狠毒的人,必得有一番悲惨的往事吗?我告诉你,我自小便很幸福,比所有的人都要幸福……“颜曜灵挥舞着剑,虽然记忆未被窥伺到,但这些魂兽用吞食过的他人的各种记忆组团攻击,变幻打压和刺激着她。“可是,其实痛苦和黑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一直生活在光里的人,被保护得极好的人,突然要她面对这世间所有的肮脏和黑暗。与其经过希望再堕入绝望,我宁愿从来都没有过希望!”颜曜灵有些癫狂了,脸色有些狰狞压抑,在一个常年笑着的花季少女的脸上,看见如此痛苦的神情,实在教人惊讶。
“这个世界满是虚伪、肮脏与龌龊,我们却还要对这样的世界感恩戴德、毕恭毕敬。可怜的人只会越来越可怜,而居高位者,也只会越来越称心。我从不认为自己能改变甚么,也从来不期望被拯救。世人要做热闹的傻子,我却要清白清楚地活着!至少这样,我即使失去全世界,也还有自己……”颜曜灵说的话教人心疼与难受,她的声音一下子变弱,一下子提高,情绪变化起伏。
“没有谁会因为我乞怜而真正想要帮我,懦弱的人、抛弃我的人,都只会在一旁笑话,呵,那便笑话好了!我会让你们看看,被自己制定的规则所凌迟,是何等赏心悦目的画面……”堕兽在她周围穿梭,迷惑着她的心智。她的辫子已经散了,耳环也掉了,清丽的脸上也沾满堕兽的鲜血,眼中已红了一片,但眼神却很是坚定,顾陶不知道她是否入魔,只在一旁观察着。
颜曜灵看见幻兽为她编织的记忆梦网,迷烟迭起,绿萝缠绕,记忆沉浮,她看见的,是别人的记忆,又仿佛是自己的记忆……
『琉璃屋檐下,一个母亲满脸慈爱地看着摇篮中的孩子,哼唱着哄她入睡,待婴儿睡着后,她自己也困了,便倚在一旁睡着。谁知屋子走水,她与婴儿都睡得极沉,周围无一人来救,竟活活被烧死……
兵临城下,君父、妃子、奴仆弃皇子而逃,未满十岁的皇子被舍弃在城中,敌人放火烧城,皇子敲打木门,无一人相应,浓烟滚滚,皇子被大火活活烧死……
贼寇抢劫,夺了珠宝还不够,唯恐马车上的人报官,便举剑来杀,父母竟将婴儿丢出挡剑,仓皇而逃,婴儿啼哭,却只被一剑刺穿……
大宅门前,深雪地中,男孩身着单衣,跪在门口,婢子骂骂咧咧,泼尽脏水。穿着厚棉袄的路人走过,或叹息或看热闹,无一人伸出援手,那孩子竟被活活冻死……』
体型硕大的堕兽,达成了某种约定,要集体狩猎眼前这个已经杀红了眼的小姑娘。等着她精神崩溃的那一刹那,集体出动,蜂拥而上。颜曜灵明显体力不支,但仍不肯告饶认输,拼死抵抗。衣衫上、脸上满是血迹,左边手臂处也被妖兽咬了好几口,衣襟也很是不整。
“你们这些人----全都去死,全都消失。甚么狗屁规则,甚么王权富贵,龌龊的东西,都滚蛋!”颜曜灵的灵力涣散得很厉害,身体敏捷度也降低了不少。在刺死一只堕兽后,她支撑不住,便做了个护法结界,但漏洞、裂痕甚多,堕兽群起而攻之,结界之壁也撑不了多久了。她狼狈地坐在地上,一只手用剑支撑着身体,一只手对外输送着灵力。灵力越输越少,几近枯竭。
顾陶不太想管闲事,她这人对人命看得不重,对颜曜灵也说不上有多少好感,看了会子便想离开。
突然,颜曜灵拿出最后一道符纸,以血画符,又在自己的心口处扎了一刀,取出心头血滴在符纸上。
“不是罢----”顾陶讶异于颜曜灵的意志力和心狠程度,她竟要以寿元为祭,将最后一道符纸改成回元符!血阵、血符这等快速恢复灵力的方法,对人体损耗极大,若要更快恢复灵力,便是燃寿换灵,一年寿命可恢复本身的三成灵力,看她这样,估计只剩下一成灵力,若是要全部恢复,便是要拿三年的寿命来换啊!然而恢复也需要时间,而这些堕兽自然不会给她充足的时间,她会一边恢复输入,一边对抗输出,远远不止耗费三年寿命。
“真是……疯子!”顾陶见她就要将符纸吞进去,低声骂了自己一句,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越过去,骑在为首的堕兽身上,狠狠一剑,插入它的心肺,登时要了它的命。那些堕兽见头领身死,一下子清醒了些,有些胆怯,一时不敢靠近。
一袭镶金线边红袍盖下,蒙住颜曜灵的身体。颜曜灵见到来人,她没想到会被顾陶所救。眼神略有所动,但只是别过脸去,一句感谢的话也不肯说,似乎说了,自己便成了要人救护的可怜虫。她也不推辞,伸手接住袍子,干净利落地裹好身体后,便迅速进入战斗。她本也是想“擒贼先擒王”的,只是那首领被众多堕兽掩护着,又防着她,她若是贸然去杀,只会被堕兽包围,分尸而食,连骨头都不剩。
想起自己那么狼狈的模样被顾陶看见,颜曜灵又起了歹毒的心思,只是眼下还不能动手,先借助顾陶的力量杀了这些堕兽,自己再慢慢料理她。
顾陶早已将不成形的袖子撕了,露出两条如玉的臂膀,手腕处还有一对护腕。她适才见颜曜灵就要走光,便将袍子扔给了她。此时想起自己的“英雄气节”,在心里给自己翻了个白眼,但仍是不敢懈怠。手握重剑,扫视四方,不肯让这些东西钻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