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前来平康坊mǎi_chūn的男人们,都不是穷人,他们不缺女人,但他们还是隔三差五地往平康坊跑,两天不去就浑身都不自在。
最看重的不是妓女的容貌,而是她们的才艺,北里的女人们能给予他们在家得不到的东西。
与其称那些女子为妓女,倒不如称她们为伎女更确切。
深受大唐文化熏陶的日本国,直到21世纪都还保留着艺伎文化。
而艺伎这个词,最初的来源便是一千三百年前的大唐帝国。
就连“mǎi_chūn”这个词也是始于大唐。
嫖娼就是嫖娼,狎妓就是狎妓,可大唐男人却偏说mǎi_chūn。
大唐文人骚客们无不以狎妓为雅事,就连诗圣杜甫都曾写下过很多观妓诗。
总而言之,在唐代,狎妓是一种文化。
与后世那种一手交钱一手宽衣的钱色交易,可谓相去甚远。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色鬼有妞看。
这不,一大早上天香上就上演了仙女下凡的一幕。
三名着红披绿的妙龄女子正舞,曲子却是时下传遍京师的那篇红豆词。
舞榭中央,一身段苗条的妖冶女子正在翩翩起舞,只见她头梳三鬟高髻,身穿绛罗纱裙,眉眼如画,水袖飘飞,时而如春柳拂水,时而如青云出岫,端的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这位妖冶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以舞技著称的天香院头牌,有“火凤凰”之誉的赛多娇。
舞台边上的绿衣少女双瞳点水,两颊桃红,年齿不过十五岁,体态虽娇小,却自有一种秀曼fēng_liú。
只见她素手轻敲檀板,小嘴犹如绽破的樱桃,清喉娇啭,比那枝头上黄莺儿的晨啼更为美妙动人。
这少女名唤洛真,亦是天香院的头牌。
而最最引人注目的却不是这二位名姝,而是靠北壁画屏而坐的那位抚琴女子,只见那女子白衣胜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虽是素妆淡服,却是秀媚天然,竟比那些靓妆艳服的女子更为光彩照人。
这女子名唤张窈窕,乃是天香院的都知,更是平康坊北里当之无愧的花魁。
都知,相当于一家妓院的领班,统领诸妓,除了假母,一家妓院里都知最大。
只有见过张窈窕的男子,才晓得什么叫做“国色天香”。
那些有幸跟张窈窕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们,都无法相信,为什么上天对这个女子如此偏心,既给了她倾国倾城之貌,又给了她冠绝天下的才艺。
张窈窕的琴技不仅是平康坊第一,就是代表了大唐帝国才艺最高水准的李隆基的梨园,里头也找不出几位琴技能与张窈窕旗鼓相当的女弟子。
然而,张都知最令世人称誉,却不是她的琴技,而是她的诗才。
她的诗作得有多妙?
就连谪仙人李白看了她的试卷都禁不住拍案叫绝,你说有多妙?
这三位女子无一不是才色俱佳,是当今北里声价最高的三位艺伎,被人称为平康坊三绝。
此对面的街衢边上早已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黑压压一片男人的脑袋,当然也有不少女子。
男人们个个像鸭子一般伸长了脖子,望眼欲穿,而那些女子也是在人群里挤来挤去,个个都是一脸艳羡之色。
只要是女子,谁不希望自己拥有让男子们趋之若鹜的才色?
谁不希望那些男子们为了自己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无奈她们既无倾城之貌,亦无倾国之才,这辈子也不可能成为那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幸运儿了。
而那些男人,不管老少,个个你推我挤,前扑后拥,生怕错过眼前一睹花魁真容的难得机会。
并非人人有幸出生在富贵人家,并非人人都有钱去天香院mǎi_chūn,况且即便你家财万贯,也未必就有机会一亲芳泽。
要知道张窈窕可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俗妓,任凭你貌比潘安,家财万贯,也未必有机会。
除非张都知对你青眼相加。
而今日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天香院三绝,各呈绝技,端的是百年难遇了。
可惜的位于天香院的内院,与外面街衢之间,隔着方圆数亩的莲池。
时节已是四月下旬,池上莲叶丛丛,粉色的荷苞穿插其中。
透过淡淡的薄雾,向华月阁远眺,只见对岸绿波红槛,碧瓦珠帘,宛如仙境。
此时此刻楼阁上那位名妓哪有半点烟火气息,分明就是从天而降的仙女。
“奈何!奈何!”
一个鲜衣花帽的少年郎君,扼腕叹息道,“此生若是让本少一游,就是让我少活十年八年,我他娘的都认了!”
此人姓阴,名庭生,乃是长安巨富阴家阴百万最小的儿子,别看这厮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却已惯常眠花宿柳。
昨夜这厮就宿在天香院中,一宿酣战,人困马乏,正睡得香时,突然就被家奴来福推醒了,说是老爷提前从洛阳回京,让他快些回家,不然叫老爷发现他又到这北里鬼魂,非打断他第三条腿不可。
阴庭生当即就吓得从床上蹦起来,匆匆穿戴后就往外跑,谁知刚跑出天香院大门,就见莲池边黑压压一片人头。
一听说是张窈窕、赛多娇和洛上联袂演出,这厮瞬间就把老爹提前回京一事抛诸脑后,横冲直撞地拼命向池边挤去。
隔着数亩莲池,其实根本看不清楚三位妙妓的芳容,但别忘了,人的想象力是非常神奇的,看不清楚的细节,都会自动脑补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