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有数。”
苏大为冲他笑了笑,轻夹马腹,向阵前走去。
“苏帅!”
军阵中,娄师德骑马过来,凑到他身边小声道:“卢绾、崔器、王孝杰的军马已经赶到。”
说完,他脸上浮过一丝担忧:“万一不胜……”
“没什么万一,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苏大为扬起马鞭,指向对面的突厥人:“一会,按我的计划行事,给我狠狠的打,打疼对面的突厥人。”
到这个时候,苏大为自是猜到了咥运的用意。
虽然他明白大唐的强大,已经不是西突厥可以抗衡。
未来突厥灭亡已经可以确定,但咥运犹自不甘心束手就擒。
用后世的话来说“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一下”。
就算真的救不活了,一人展现实力,能杀伤杀痛唐军的突厥王子。
和一个失去抵抗勇气,只能乖乖认怂的咥运,哪一个在简易木制高塔上的旗手挥动令旗,发出旗语。
咚咚咚!
战鼓声隆隆响起。
唐军分成各军阵,各军不约而同的握紧手里的兵器。
此次在苏大为麾下,替大唐作战的,乃是金山南面的草原部落。
无数大大小小的部落,加上从木昆部吸纳来的战士,一共两万七千人,共同凑成这支大军。
对面咥运手里,有两万突厥狼骑。
兵力上,是唐军占优。
但是从战力和兵员素质看,无疑是突厥人的狼骑更强。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黑云在翻涌。
天边的阳光似乎都黯淡下去。
黑色的潮水在涌动,在迅速蔓延。
从天空上看,一个个骑士犹如绿色大地上一个芝麻小点。
无数这种小芝麻点,汇聚成洪流。
这股洪流在加速,在袭卷向列阵的唐军。
人满一万,无边无岸。
两万突厥骑正面狂奔,那种威势,若非亲历,实难以想像。
脚下的地皮在跳动,空气在震荡,天空在震动。
就连心脏,也随着铁蹄,在忐忑。
令旗挥舞,打出旗语。
王孝杰向身后看了一眼。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老上司娄师德。
又看了一眼骑在马上,上身挺立如标枪的苏大为。
心中,似乎一下找到了主心骨,有了勇气。
一手抓紧缰绳,一手握住角弓,用力向上举起。
他从喉头,发出一声暴喝。
然后,单人独骑,越众而出。
在他身后,紧跟着一支骑军。
这是五千骑。
是王孝杰在胡人仆从中优中选优,精挑出来善于骑身之士。
经过数次战阵中磨合,虽然还不太纯熟,但也勉强可以一用。
王孝杰的越骑士,按唐军习惯的战法,沿着战场边缘斜切过去。
他的作战,便是要用最擅长的骑射,迟滞敌人的移动,尽可能的对敌人造成杀伤。
王孝杰之后,木塔上大旗舞动。
早候在一旁的崔器收回视线,他无声的将面上的铁面拉下。
他现在可以说是武装到了牙齿里。
全身上下,都包裹着铁甲。
甚至头盔都有铁制的覆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的手里,握住自己的武器,那对铁瓜锤,目视着前方不断逼近的突厥铁骑,驱动身下的战马向前。
一支五千人的铁骑,随着他的动作向前移动。
将乃百兵之胆。
崔器所率领的,便是一支重甲骑。
这一个月,苏大为率领他们灭大部落二十七,中等部落五十六,小部落不计其数。
大量的搜刮和缴获,勉强能拚凑起一支铁甲精骑。
这比之太宗立国时的那支玄甲精骑自是差得远了。
不过好在对面的敌人,也不是当时武力达到顶峰的突厥骑。
王孝杰的越骑在战场中游走,负责策应和迟滞敌人,打乱敌人节奏。
而崔器,负责的就是攻坚。
他要做唐军之盾,挡在最前面。
这支重甲骑若是不能挡住迎面而来的突厥狼骑,那么接下来的战斗就难打了。
娄师德心中仍是有些忐忑不安。
之前在攻掠草原时,苏大为玩的都是战术,都是攻其不备,是预定好的战场,选择最合适的时间,对那些大小部落发动闪电战。
而这一次,却没有任何计谋,就是正面硬刚。
似乎摆明了要和称雄草原的突厥人,来一次野战。
头铁到不行。
娄师德完全猜不出苏大为心里在想什么。
难道真以为,凭着这支成立不到一个月时间,拚凑出来的胡人仆从,就能战胜对面那些西突厥百战精锐?
苏大为他,究竟要做什么?
虽然心中充满疑虑,但是这一月来的磨合,这支军队上下,早已习惯了听从苏大为的指挥。
可以说,没有苏大为,就没有现在这支两万七千人的大唐仆从军。
“风!”
阵中,隐隐听到有无数人大声吼叫。
娄师德抬头看去,只觉得天空一暗。
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使天空暗的,不是别的,而是一大片箭雨。
刚才听到的声音,是无数角弓弓弦弹抖,发出的尖啸声。
娄师德不是没见过箭雨,但一瞬间看到这么多箭,上万支,还是第一回。
天空被箭雨所遮掩。
乱箭穿空,箭如飞蝗。
突厥骑正在狂奔。
王孝杰带的那支越骑,也在相向而行。
箭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