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在内宫,但却决于朝堂,长孙皇后病危对朝堂而言本就影响极大,更何况长孙皇后还抛出了要立楚王为嫡子的话来。
立政殿中,区区半日的功夫,对朝堂的影响却堪比十年,不知不觉,朝堂上的风变了。
长孙无忌和长孙冲一个是长孙皇后的兄长,一个是长孙皇后的女婿,长孙皇后病危,他们自当入宫探望,而后便一齐出宫了。
出宫的甬道之上,长孙无忌和长孙冲并肩而行,长孙无忌走在长孙冲的身边,看着身边的爱子,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长孙冲回京四个月,短短的四个月间长孙无忌却觉出了长孙冲比起以往太多的变化,行事果决,沉稳善思,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虽然纯孝,但却文懦优柔的少年郎。
长孙无忌也不禁感慨,长孙冲跟着自己这么些年,自己没有教会他的,李恪和漠北的战场在短短三年间就教给了他,而且教地很好,长孙冲也学的很好。
“冲儿,为父和楚王相交不深,不知楚王府的情况,楚王妃的身孕可足日了?”长孙无忌开口对长孙冲问道。
长孙无忌和李恪不和,而长孙冲却和李恪走地极近,父子两还因此吵闹过几次,故而长孙无忌和长孙冲在一起时常会刻意回避与李恪相关的话题,但今日长孙无忌却主动提起,长孙冲也觉着有些意外。
长孙冲如实回道:“儿初入礼部,忙得厉害,近几日也没去王府拜见,但儿前日刚见过秦大将军家的秦怀道,听他的意思王妃生子只怕就在这几日了。”
长孙无忌道:“楚王妃生子是大事,你曾为楚王门下,虽然公务繁忙,但有时还是需多走动走动的,莫叫楚王觉着生分,见怪了。”
长孙冲道:“这倒不至于,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和大都督便是如此,大都督知晓儿近日忙于部务,岂会见怪。”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道:“话虽这么说,但楚王府添嫡长是大事,不可怠慢,你近日还是抽个闲暇,去一趟才好。”
长孙冲闻言,不解地问道:“阿爹向来不喜儿与大都督走的太近,今日为何突出此言。”
长孙无忌缓缓地停下了脚步,看着天边已经渐渐昏黄的天色,叹了口气,对长孙冲道:“皇后病危,这天怕是要变了,今日仔细想来,有些事情为父做的也未必是对的。”
长孙冲接着道:“阿爹所指可是大都督立嫡之事?”
长孙无忌道:“天下事,绝非一成不变的,为父为保太子东宫之位,压了楚王十载,但终究还是压不住。今日之后,此消彼长间,楚王之势已成,再难挡住啦。”
以往李恪没有嫡子的名份,尚且压了李承乾一头,如今李恪有了嫡子的名分,那李承乾还是李恪的对手吗?
长孙冲道:“所以阿爹要儿亲近大都督,借大都督之势庇佑整个长孙家。”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道:“不是整个长孙家,是你,和你将来的孩子。”
长孙冲不解地问道:“阿爹何处此言?”
长孙无忌回道:“为父和楚王为敌多年,相恨入骨,将来若太子登基,必容不得楚王,可将来若楚王登基,也必容不得太子和为父。到时朝局倾轧,屠刀再起,你在楚王门下,咱们长孙家总也不会就此没落了。”
若是搁在从前,长孙无忌和李恪为敌,若是将来李恪登基称帝,为了朝局稳固,李恪绝不会放过长孙无忌和长孙家。
但如今却不同了,长孙冲在李恪麾下为臣三载,和李恪还有门下众人都积累了不错的人脉和关系,只要长孙冲能够维持这种关系,就算将来李恪登基,要对长孙家下手,也一定会对长孙冲一脉网开一面,不会为难。
长孙冲道:“楚王宽厚,断不会如此,阿爹若此时能放下身段去同楚王交好,有儿和公主的面子在,楚王日后必不会为难阿爹。”
长孙无忌果断地摇了摇头,眼睛里还带着一丝偏执,对长孙冲道:“不,我还没输,长孙家也还没输,皇后虽然给了李恪嫡子的身份,但这也不过是一个交易而已,我们的赢面还在,皇后并未彻底放弃太子和魏王,否则皇后不会单独见楚王。”
正如长孙无忌所言,长孙皇后并未彻底放弃太子,她若是彻底放弃了太子,又何需私下去同李恪说些什么,立李恪做什么嫡子,直接建议李世民废黜李承乾,改立李恪便是。
长孙皇后给了李恪嫡子的身份,李恪要想成为太子,一切的一切都需先废黜太子,使李承乾失位才行,否则一切都是虚妄。
长孙冲道:“眼下局势已然如此,阿爹又何必如此坚持,非要同大都督为难呢。”
长孙无忌拍了拍长孙冲的肩膀,笑道:“我乃当朝司空,开国元宿,和陛下一齐打下的江山,他李恪算什么,也配叫我伏低认小吗?”
长孙无忌是只老狐狸,在朝堂之上行事也颇为圆滑,但这只老狐狸却也有他自己的骄傲和尊严,外圆但内方才是他。就像历史上的他在二十年后宁死也不会向武媚娘低头一般,现在的长孙无忌也绝不会向李恪低头。
长孙冲担忧道:“太子不是宽厚仁德之人,阿爹纵容我和楚王交好,不闻不问,太子那边不会不知道,恐会使太子不满,太子又如何容得下阿爹。到时阿爹既开罪了楚王,又没交好太子,处境岂非艰难。”
长孙无忌摆了摆手道:“以太子的手段和本事,只凭他自己绝难和李恪抗衡,他务必要借助长孙家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