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你也配?
这是紫罗兰帝国有史以来首个敢对一位现任大公爵这么说话的皇子,而且还是个之前不显山不露水几乎完全没有存在感的皇子,比起他那位频频在各种社交场合中露面、在各个领域都有所活跃的兄长,修?布雷斯恩的名声几乎从没有传出过三色庭院,就算偶尔有什么事迹流传出去,也最多不超过萨拉穆恩皇家区。
尽管在某些大规模社交场合迫于皇室的身份必须出席,但就算如此,修在大多数情况下也只会专心地胡吃海塞,顺便对每个前来找自己打招呼的人报以微笑,仅此而已。
所以尽管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克莱沃有这么一个儿子,瑞博有这么一个弟弟,但其中大多数人对于修的了解也仅限于名字和身份,充其量还知道这人颇为纨绔且不学无术,至于更多的了解就半点也没有了。
但现在看来,之前对这个人的一切判断基本都可以作废了……
一个能说出刚才那三种可能,不但直接全盘推翻了瑞博精心准备的说辞,甚至还将侯赛因大公逼迫到缩着脖子装鸵鸟的人,绝对跟不学无术这种字眼沾不上半点关系。
“失礼了,公爵大人。”
修不甚在意地移开了目光,先是随口对侯赛因道了个毫无诚意的歉,然后转头向克莱沃微笑着问道:“父皇,刚才那番话是否足以说服您呢?”
老皇帝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对方那双宛若隐藏在一层迷雾后的天蓝色眸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问道:“你刚才说先聊比较现实的问题,那么现实之外的呢?”
“哦,那个啊……”
修揉了揉自己的鼻尖,漫不经心地说道:“非要说的话,就是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觉得帝国已经有必要去开始着手处理一些隐患了,否则很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嗯,可能是明天,也有可能是两三百年之后的随便哪天无可避免地走向末路。”
话音刚落,就有一只手高高地举了起来。
“咳咳,不好意思啊。”
墨檀讪笑了一声,在众人的注意力集中过来后慢慢放下了手,有些腼腆地挠了挠头发:“您刚才说的那些我是真没听懂……”
“哪里,是我讲的太含糊了。”
修完全没有半点介意,只是和颜悦色地解释道:“请想想看吧,在发难者是同为帝国九大家族中的火爪,各方面证据也都足够明确,但这件事的进展却依然缓慢到令人发指,就算巴菲?马绍尔被软禁在一座小小的庭院里,无所不在的干扰和阻力依然充斥着整个调查过程,而且还是在诸位基本都对真相心知肚明的情况下,最后就算给巴菲定罪了,如果后续按照正常情况发展的话,结局多半也只会是个笑话。”
双叶歪了歪小脑袋,满脸天真地问道:“那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如果我们再不作出改变,那么帝国千百年来从未变过的游戏规则就会继续孕育出一个又一个毒瘤。”修对双叶莞尔一笑,摊手道:“放过一个巴菲?马绍尔无足轻重,但如此一来,九大家族那些铭记着这段历史的后人中就很有可能冒出第二个、第三个更加猖獗的贩奴者,或者性质更为恶劣的什么东西,而那时的受害者可未必像火爪一样有资格坐在这里,身边也未必会有这么多明事理的支持者,多来上那么几次,这个国家基本也就完蛋了。”
瑞博面色铁青地摇了摇头,沉声道:“阿修,这个帝国已经屹立了三千多年,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崩塌。”
“没错哥,这个帝国确实已经屹立很久了,整整三千七百二十五年,没有丝毫改变的屹立着。”
修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无奈:“在这段时间里,第一位在紫玖之厅接受审判的大公罪名是毫无节制地提高赋税,导致了那年冬天饿死了两百多人;而最后一位接受审判的巴菲?马绍尔却酿造了一场持续了十几年的悲剧,让超过十万的无辜者惨遭不幸,两者之间的差距已经超过百倍,呵,诸位不妨思考一下,如果我们这次仍然循规蹈矩的【观察】,下一位坐在这张桌子旁被审判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来。”
从两百人到超过十万人,从一个冬天的悲剧到持续十几年噩梦,这些简单到极点的数字轻而易举地镇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座与帝国同岁的紫玖之厅……”
修轻轻用鞋尖点了点地面,语调轻快地说道:“已经从最初那个用来警告、震慑我们这些‘高贵姓氏’的地方,变成了一片无比肮脏,却充满了养分的土壤,波及了十余万人的奴隶贸易则是这上面至今为止规模最大、波及范围最广、情况最恶劣的毒瘤,当然,它并不一定能动摇帝国的根基,就算今天的最终结果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诸位改成‘观察’,火爪大公那边的工作也不是不可以做,我之前说的那些可能也未必会尽数实现,但是……如果我们继续‘观察’下去的话,下一个毒瘤的规模又会是什么样呢?谁能保证下一位大公所犯下的过错同样不会动摇帝国根基呢?”
轻而易举地推翻了自己几分钟之前的话,修那平静而淡然的目光从在座每个人身上缓缓扫过,最后重新看向了自己的父亲,代表着紫罗兰家族意志的克莱沃?布雷斯恩,缓慢地摇了摇头:“您能保证么?陛下。”
老皇帝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深深地叹了口气,疲惫中带有些许欣慰地合上了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