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融入了另一片黑暗里。
就像是水滴入杯中的水里。
溅起的却是血珠。
血珠落地的声音打乱了钟乳石上的水滴声。
宁长久紧紧地握着剑柄。
他没有出剑!
真正出剑的另有其人。
“为什么?”问话的是老峰主。
卢元白在黑暗中握着剑,他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血顺着手腕滴了下来。
卢元白笑了起来:“十几岁的孩子腾不起什么浪,他们就该什么都不懂,一辈子被蒙在鼓里……对吧,师父?”
老峰主没有直接回答,他沉默了许久,才问道:“你都知道了?”
卢元白惨笑道:“冰容……也是你做的吧?”
问的便是冰容家当年的灭门之祸。
老峰主坦然道:“顺手推舟而已。”
“为什么?”卢元白问。
老峰主道:“因为她和你一样,都是十万里挑一的修道胚子。但胚子还不够,需要真正的大火才能烧制得完美,而仇恨是最好的火。”
“所以你杀了这么多人?”卢元白的声音颤抖着,平日里那个大大咧咧,爱饮酒的师叔好像也被黑暗吞噬了,剩下的只是一个在黑暗中颤抖着身体与灵魂的男子。
老峰主不回答他的话,他知道自己在道义上是错的,但他从不认为自己做错,自己唯一做错的地方,便是露出了破绽,让卢元白察觉到了真相。
“当年我就觉得,你能比冰容走得更远,因为你把仇恨藏得更好。”老峰主看着他的脸,说道:“只是可惜,今天你还是没能藏住。”
卢元白靠在墙壁上,捂着手臂。他先前的刺杀虽然伤到了老峰主,但他自己的伤势更重。
卢元白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些许哽咽:“因为我今天再不杀你,就再也没机会了啊!”
他的声音像是嘶吼。
卢元白将剑递到了左手,发疯般朝着黑暗中砍了下去。
老峰主若有若无的叹息声响起。
他没有骗卢元白,他是真的想把他作为下一任宗主培养的。
而最令人振奋的是,天谕剑经下半卷还找到了,这简直就是上天对他的眷顾。
思绪及此到了最高点。
他不再怜惜这个爱徒的生命,他画出一道虚剑,打算直接将他斩死。
可是他忽然脖子一凉。
在脑袋离开的身体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身后又有一柄剑刺了过来。
他的意识已经洞察,但手脚却做不出反应。
他不知道那是谁。
剑刃切破咽喉,剑气割裂脖颈。
他的脑袋像是西瓜一样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碎开。
宁长久收回了剑。
融合了剑经之后,他的必杀之剑强到了普通修行者难以想象的地步。
卢元白感受到了师父的死去,他猜到了出剑者,试探性喊道:“宁长久?”
宁长久轻轻嗯了一声,然后用剑砍上了他的尸体,刺透了他的心脏。
卢元白原本是松了一口气的,但忽然间,一个想法闪电般照亮他的脑海,“小心!小心我师父会魂死转生术!他当年就是这么骗过……”
卢元白的话语才说到一半,冰霜的气息便充斥了整个空间。
他的话语冻结在了喉咙口。
宁长久心知不妙,他感受有什么东西突兀地立在了自己身后。
他体内的金乌嘶鸣,想要破紫府而出,以之为食。
但好像有些来不及了。
剑破擦过的剑鞘的声音又轻又快。
一剑之后,宁长久却是安然无恙。
甬道中的寒气反而渐渐消散。
黑暗中,陆嫁嫁收回了剑,她睁开剑目,看着地上的那具尸首分离的老者躯体。
她注视了半响,随后眼睑低垂,收回了目光。
“他是谁?”陆嫁嫁轻轻问了一句。
宁长久感受到了她熟悉的气息,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陆嫁嫁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宁长久问。
“你真当我是傻子吗?”陆嫁嫁冷冷地说着,她蹲下身,解下了自己的外裳,披在了他的身上。
宁长久忽然低声道:“对不起。”
陆嫁嫁面无表情道:“此人想要擅离寒牢,死有余辜……”
“你……都听到了?”宁长久问了一句。
陆嫁嫁没有回答。
“师父?”宁长久又轻轻喊了她一句。
陆嫁嫁依旧没有回应。
宁长久这才发现她的身上开始出现了一道道柔韧的丝线,那些丝线将她裹起,像是一个巨大的茧,而她已经闭上了眼,就像是水晶棺中美绝尘寰的仙子。
陆嫁嫁刺出的最后一剑,竟是弑师之剑。
这一剑之后,她便要真正迈入紫庭境中。
雷劫到来之前,心魔劫先至了。
宁长久对于她历心魔劫是不担心的,以她此刻的心性,斩劫而出绝非难事。
只是好巧不巧,谕剑天宗忽有地震般的晃动。
不久之后,宗主归峰的消息便会传遍全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