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道:“你和冰容一样,都是带着满腔仇恨踏上修行之路的人,所以我一直相信,你们可以走得很远很远,只是冰容让我失望了,幸好你没有。”
卢元白像是想起了过去的时光,先是轻轻地笑了笑,接着笑意转为悲凉的叹息:“冰容师姐……可惜了,她还在寒牢里吗?把师姐一并接出来吧。”
老人摇头道:“不在了,那天隐峰内乱,冰容逃出了隐峰,然后再也没回来。”
卢元白道:“隐峰内乱那天,逃出来的人都死了……”
老人问道:“那日隐峰之乱究竟是怎么回事?”
卢元白解释道:“那是翰池真人的一点小计谋,在一个长老即将出卖他的时候,让其血咒发作,直接身死,而他临死之前说出了真人姓名的前半个字,真人便顺势而为,传念命人从里面偷偷打破了寒牢,引走了注意力。”
“陆嫁嫁下了隐峰为何又回来了?”老人问道。
卢元白对于这个问题有些奇怪,道:“师妹下去了……当然得上来。”
老人问:“那她知道峰底的事吗?”
卢元白回忆起宗主出峰时的话语,摇头道:“应该是不知道的。”
这番对话很是稀松平常,就像是师徒之间简单的闲聊,但落在宁长久的耳中,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意味。
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又想明白了许多事。
老峰主应该曾经下到过峰底,窥探过翰池真人的秘密。而翰池真人知晓后,便想要除掉他。老峰主不是翰池真人的对手,他心生畏惧,便假装被峰底的邪物污染,开始装疯,然后在三峰联手之下身负重伤,不久之后趁机“死去”。
他不知用手段骗过了翰池真人,假死之后躲入寒牢之中,隐匿了功法气息,隐姓埋名许多年。
而那一日,陆嫁嫁下了峰底,却又安然无恙地回来,接着寒牢被破,陆嫁嫁杀死了许多许多人。
老峰主知道翰池真人的厉害,所以他认为,陆嫁嫁下了峰底还能可以平安回来,定是与翰池真人达成了某种交易,而陆嫁嫁后来的屠杀又让他生出了一丝慌乱,他以为自己藏在寒牢这件事,已引起了翰池真人的怀疑,而陆嫁嫁所做的一切,都是真人授意。
那天寒牢死了许多人,他甚至生出了冲动,要直接遁逃出去,但最终他还是忍住了。
陆嫁嫁最终也没能找到他,他庆幸之余生出了恐慌,他知道生为自己徒弟的陆嫁嫁,如今已成了翰池真人的剑。
于是他想要除掉陆嫁嫁。
这是那夜冰容刺杀的源头。
宁长久想通这些花的时间并不久,因为他早就觉得,这一连串的事情里缺少了一个人,如今最终的这个人填补了进来,所有的事情终于水落石出了。
只是不知为何,老峰主这么笃定翰池真人离开后就不会回来了,以至于哪怕冰容刺杀失败,他也没有离开,而是孤注一掷般等待一切的尘埃落定。
“师父,我还是不明白,为何当初你让师妹坐上那个峰主之位?”卢元白道:“师妹本就不耽于权利,心软却又不服输。你应该知道,师妹的性格,是不适合做峰主的。这些年……她很辛苦。”
老峰主道:“若是冰容没造下大孽,峰主这般重任,当然不需要嫁嫁去扛,可惜……万般皆命不由人。不过如今都过去了,等我入主环瀑山,你便是下一任宗主的承继者了。”
卢元白简单地答了一句:“多谢师父。”
老峰主咦了一声,道:“你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卢元白回神,道:“没事,师父,我接你回峰吧。”
老峰主点点头:“好。”
脚步声轻轻响起,没走两步,却又停了下来。
“对了,师父,峰里今日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卢元白忽然说。
“嗯?怎么了?”老峰主不以为意。
“天谕剑经下半卷……”卢元白话语顿了顿,道:“问世了。”
“什么?!”老峰主险些没有遮掩住他的情绪:“那半卷剑经,找到了?”
卢元白嗯了一声,然后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老峰主喟然长叹:“不曾想竟是如此……严舟师叔,可惜了。对了,宗主难道不知道这件事?”
卢元白道:“那个少年骗了宗主,没有提剑经之事。”
老峰主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曾想翰池真人英明一世,竟也能让一个小孩子骗过去?”
卢元白道:“那少年挺了不起的。”
老峰主不置可否,只是道:“将来成就应该不小,但如今终究年轻,腾不起什么太大浪的。”
卢元白同样没有回答什么,脚步声再次响起,两人该说的像也说得差不多了,只是一同默默地朝着甬道外走去。
他们与宁长久的距离越来越近。
宁长久原本对于刺杀老峰主有七成的把握,但如今卢元白在他身边,他的机会便大打折扣。
但他也没有太多的选择了。
宁长久搭在剑柄上的手慢慢地收紧。
黑暗中,哪怕是落针般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脚步声,水滴滴落声,时不时响起的轻微交谈声,整个甬道像是一支笛子,吹奏着低声徘徊的曲调,那曲调中暗藏着死亡由远及近的低吟。
剑刃破空的声音响了起来。
割破空气的利刃没有一丝光,就像是黑暗的本身。
那片黑暗锋锐得难以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