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的交谈声中,宁长久已与那几道围来的身影搏杀在了一起。
宁长久今日出过了一剑,灵力耗损了不少,但他出剑的速度与决绝却丝毫不减。
隐峰里,刀光剑影错乱。
数柄剑同时砍来之际,宁长久毫不怜香惜玉地俯下了些身子,以背抵挡,陆嫁嫁此刻的茧衣柔韧至极,哪怕是紫庭境也很难斩破,当然不怕这几个长命境的长老。
剑刃斩上茧衣,被柔韧的茧丝震开。
宁长久握剑扫过,剑火画而为圆,在数人间灿然绽开。
他们避其锋芒,向后撤步收剑,宁长久看准了其中最弱的一人,一步迈前,欺身压近,手中之剑缠绕上对方的剑,与铁器撞鸣声一同尖锐响起的,还有长老的惨叫。
宁长久的剑瞬间破开了他的防御,将他的一只小臂斩下。
那持剑的小臂下坠之际,宁长久以剑锋将它挑起,破开三人紧随其后的追击,刺向了翰池真人。
翰池真人终非真身,避之不及,被一剑此碎。
宁长久瞅准时机,一手持剑燎火,一手逆画飞空阵,在逼退三位长老的同时离开了隐峰。
但空间再次错位。
他出现在了天窟峰的峰顶附近。
一双眼睛正盯着他。
那是翰池真人又一个虚影,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翰池真人抬了手。
天窟峰顶,悬着的漫天剑星忽然都亮起了光。
即使是白天,那些光也显得醒目,一如炸开之后凝固在了空气里的烟火。
天窟峰上的剑星连成了一道剑意。
这道剑意是祖师留下的,虽在天窟峰顶,但实际上却也由环瀑山宗主殿执掌。
它在历经了多年的风霜和弟子的篡取之后已不算完整,但苍茫剑意如接天大火亮起时,依旧泛起了足够强大的威能。
宁长久感受到了这道剑意,他脑海中飞快想着脱身之法,嘴上说道:“我不过是个普通弟子,为何不敢以真身来见我?”
翰池真人道:“你不配。”
宁长久冷冷道:“你是担心被其他峰主杀死吧?”
翰池真人被戳中了心事,沉默不语,不知为何,他心中始终萦绕着一个诅咒——你会死于背叛。
这句话像是心脏上的肿瘤,也像是骨头上的毒药。
他想要严词反驳,但可笑的是,这句话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应验了。
漫天星光相连,浩瀚剑意像是大片的流星雨,齐齐陨坠。
只是它并未能落在宁长久的身上。
一柄宽厚的剑挡在他的身前。
卢元白撸起了袖管,他双手持剑,遒劲的肌肉紧绷,保持着劈砍的姿势,这个姿势看着甚至有些憨傻。
但那道祖师留下的剑意,便被他这如劈柴般的剑斩成了两段。
“你师妹我帮你劫出去了,现在雅竹照看着她呢,别担心了,安心出剑,先前太黑,没看清你那天谕剑招,不知宁兄弟能不能再演示一番?”卢元白扭过头,咧嘴一笑。
“多谢卢师叔。”宁长久抱拳行礼。
“到时候若我还活着,你婚礼时可别忘了给我发请柬,老卢我也想见见大世面。”卢元白笑着说道。
翰池真人的身影气得发抖,他盯着这个自己亲手栽培的弟子,愤怒道:“我为你开窍,传你修为,授你剑招,究竟哪里对不住你?你竟敢以剑尖指着我?”
卢元白叹了口气,道:“师父对我确实算是仁至义尽,但我今天忽然想明白一件事。”
“什么?”
“我想做一个好人。”
“好人?”
“嗯,我想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一个正义的侠客,这是我十三岁时的梦想。”卢元白拔下了一根头发,放在剑锋上吹了吹,发丝应风而断,轻飘飘地坠地:“师父若真要断天宗之脉,陷南州于水火,那我也只好出剑。”
“做一个好人?”翰池真人听着他的话,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哪怕你对得起苍生,但你若对我出剑,真能问心无愧?”
卢元白闭上了眼,叹气道:“或许这就是做一个侠客的代价。”
环瀑山中,翰池真人的真身盘膝而坐。
他的身前正摊着一本书。
那是南荒古卷,古卷的扉页上写着三个字“无头神”。
翰池真人不再看卷,他忽然伸出了手。
仅仅片刻,四峰中的缠龙柱一齐摇晃了起来。山水塌陷,河川断脉,方圆数百里残余的气运和灵气都朝着环瀑山的方向涌去。
九婴在天魂灯的帮助下已生出了死灰色的皮肤和鳞甲,灵力涌动的那刻,它中间的头颅率先睁开了眼,紧接着,其余八个巨首也缓缓睁眼,它曾是睥睨一时的王,如今神性虽在,却已沦为受人控制的傀儡。
“做一个好人……”翰池真人抚摸过古老的书卷,叹息道:“你的遗愿,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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