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宁身形一旋,裙角飞扬,却又不沾半分污泥浊水,在倾盆大雨和遍地泥泞之中,好似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浊世白莲。
与此同时,在她身周生出无数回旋气机,层层相叠,绵绵不绝,使得李玄都的这一剑好似陷入泥潭之中,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进分毫,也不能后退分毫。
李玄都毫不犹豫地松开握剑右手,在身形向后退去的同时,一指点在长剑的剑首之上。
长剑顿时发出一声雷音,剑气内敛,隐隐有电弧闪烁,瞬间挣脱开气机纠缠,直刺玉清宁的面门。
玉清宁停住身形,双脚不动,上半身猛然后仰,与地面出现一个近乎平行的夸张角度。
长剑从玉清宁的上方掠过之后,她刚刚直起身子,却见李玄都右臂做出了一个扯引回拉的动作,然后那柄长剑在无形气机的牵引之下,竟是又在玉清宁身后强行转出一个浑圆弧度,好似燕子绕梁回旋,再次直刺女子的后心位置。
此乃清微宗的飞剑术,能够以自身气机驾驭长剑于百步之外制敌,使三尺青锋可以来去自如,宛若剑上生飞翼,故而又有“百步飞剑”之美誉。
玉清宁将伞斜靠于肩上,蓬的一声,伞面像朵莲花盛放在她的身后,就像一面大盾,挡下了从背后而来的穿心一剑。
长剑刺在伞面上,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金石碰撞摩擦之声。
李玄都做出一个虚握剑柄的动作,长剑随之回转,悬停于主人面前。
李玄都再次握剑,身随剑行,整个人再次掠向玉清宁,好似是于无声处听惊雷,转瞬即至。
面对这一剑,玉清宁身形跃起悬停半空,同时将手中纸伞向下一旋,伞面上散发出淡淡荧光似皎洁月辉,在茫茫大雨之中,好似是明月西沉入海。
伞在上,剑在下。
两者相撞,李玄都的身形猛然下沉,双脚陷入泥泞地面足有尺余之深,一直没至小腿。
玉清宁则向后飘摇落去,双脚触及地面之后,剧烈气机直接在白底绣青莲的绣鞋下炸开一个大坑,泥泞和积水激射,宛如莲花绽放。
女子连退七步,一步一莲花,步步生莲。
待到玉清宁站定,李玄都也将双脚从泥泞中拔出,再次前冲出剑。与先前相比,少了三分灵动,却是多了三分沉重,剑气暴涨,使得原本只有三尺的剑身竟是再生生延长半尺。
何谓剑气?剑上罡气是也!
玉清宁脚下一点,急急后撤,在毫厘之间堪堪躲过这一剑。
仅仅是一剑,便将玉清宁方才的立足处斩出一个宽丈余深尺余的大坑。
李玄都得势不饶人,再次以飞剑术将手中三尺青锋掷出。
飞剑呼啸如长虹。
玉清宁举起手中太九伞。
无非是一攻一守,两者相持。
可就在此时,已经是赤手空拳的李玄都又一挥左袖。
袖口有青芒一闪而逝。
仿佛是一条青色小蛇盘起身躯蓄力之后激射而出,几次跳跃辗转,速度极快,诡异难防。
一直游刃有余的玉清宁在这一刻终于显得有些狼狈,虽然她已经提前有所察觉,但还是被这道凌厉青芒在白皙咽喉间留下一条细细红线。
这一剑不足以分出生死,却足以分出胜负。
青芒飞回主人身畔,仿佛是邀功一般盘旋数周之后才缓缓悬停,显出真容。
只见一柄通体碧绿的短剑正悬停空中,宽不过一指,长不过三寸,有青色剑气萦绕,似云似雾,依稀可见剑身上刻有“青蛟”两字。
此乃飞剑。
如果说飞剑术只是强行驾驭三尺长剑离手伤敌,有些不伦不类,那么这柄袖珍小巧的无柄之剑,才是真正的飞剑。驾驭此等飞剑的手段,则被称之为驭剑术。
所谓驭剑,与御剑不同,只因“御”字和“驭”字同音,才会让世人混淆不清,误以为是一回事。
道家祖师在说剑经中曾有过详细说明,御剑之道,无剑不可为之所用,无物无不可为剑。驭剑之术,则要孕育剑胎铸成飞剑,以自身精血喂养飞剑生出灵性,如此方能心意相通,以气机驱使驾驭。
按照道理而言,一位玄元境的高手可以驭剑百丈距离,到了先天境,不但可驭剑十里,而且不止一柄,少则三四柄,多则可达十柄以上,不过这还不是极致,到了归真之境后,可御剑百里,飞剑千余,遮天蔽日,那才是真正的剑仙风采。
如今的李玄都,只能驭剑一柄,而且飞剑不能离开身周百步,否则驭剑的气机便会难以为继。
总得来说,驭剑术的局限性极大,如果没有一柄孕育剑胎的飞剑,空有驭剑术也是枉然。与号称万物皆可为剑的御剑之道相比,无疑是落入下乘,而且御剑之道以意御剑,并不耗费太多气机,故而历代剑仙御剑成百上千,远没有世人想象中的那般艰难。
可话又说回来,如果有一把剑胎圆满大成的飞剑在手,以驭剑术驱使,在玄元境之下可以说是无往不利,所向披靡。
哪怕对手是曾经踏足过归真境的玉清宁,在不分生死只分胜负的前提下,也不例外。
玉清宁伸出手指轻轻抹过喉间的一道红线,虽然她看不到那抹刺目鲜红,但可以感受到喉间的冰凉和指尖的丝丝温热。
女子神情沉静,不怒反笑,且无半分讥讽之意,“时隔数年之久,又见清微宗的驭剑术。”
李玄都对于这一剑的把握尺度很好,哪怕对于寻常人而言,也不足以致命,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