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觉先是一怔,然后对上了李玄都的目光,他嘴唇微动,最终还是没有敢于开口分辨,只得不甘心地退了出去。
李玄都又环视一周,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张静修已经付出了太多,在这个时候,李玄都总要为他分担一二,替他做这个恶人,否则万事都压在张静修一人身上,就算是长生地仙,也是扛不住的。
张静修看了李玄都一眼,既有赞赏,也有感激,这一刻他忽然在想,李玄都能得李道虚、张肃卿、徐无鬼的赏识和看重,不是没有原因的。当然,现在这份上名单上还要再加上他张静修的名字。当然,赏识是一回事,各自立场不同又是另外一回事。
张静修重新开口道:“不知诸位还有什么疑问或是异议?”
左雨寒轻声开口道:“左某没有异议,倒是有一个疑问,这三位掌教分别由何人担任?”
李玄都代为回答道:“自然是大天师、大剑仙和辽东的‘天刀’秦宗主。”
左雨寒沉默了片刻,点头道:“我明白了。”
便在这时,有人快步进来,与苏让轻声耳语几句,苏让点了点头,挥手让他退下,然后对张静修和李玄都说道:“外面传来消息,百姓们马上要过来了,还请诸位暂且移步。”
张静修道:“贫道上次来这大报恩寺,还是二十年前,如今故地重游,正好再四处逛逛。紫府,你就陪贫道到处走走如何?”
众人都知道张静修这是要借机与李玄都单独密谈,自然不会上前凑热闹,悟真道:“也好,待到申时,我们再在此地会合就是。”
说罢,诸位宗主就各自散去,这大报恩寺本就是赏景的好去处,还有以钱、苏两家为首的金陵府士绅作陪,也不愁这段时间无事可做。
秦素有些犹豫,看了眼李玄都,不知道该不该留下来,便在这时,白绣裳开口道:“素素,你是第一次来大报恩寺吧?我是这儿的常客了,差不多每年都来一次,这次便由我陪你你到处走走,看看这大报恩寺中的风景,如何?”
李玄都朝秦素点了点头,秦素轻声道:“那就有劳白宗主了。”
白宗主轻笑道:“还叫白宗主吗?我是你的长辈,一个‘姨’字总是担得起吧?”
秦素脸色微红,也不知是羞涩,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低低道:“白姨母。”
白绣裳主动上前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向门外走去。
秦素又回头看了李玄都一眼,倒像是个被狠心丈夫卖给人牙子的可怜女子,让李玄都忍不住哑然失笑。
只剩下李玄都和张静修两人之后,张静修领着李玄都从侧门离开大雄宝殿,往香水河方向行去。
李玄都不是第一次来这儿,不过以前都是走马观花,这还是第一次漫步其中。
张静修看了眼波光粼粼的香水河,说道:“有些事情,当着旁人的面不好说也不能说,可当着紫府的面,贫道就直言了。”
李玄都点了点头。
张静修道:“在去年北邙山一战之后,贫与澹台云见了一面,议定了一些事情。”
李玄都心中微微一动,脸上却是不显,“大天师请讲。”
张静修斟酌了一下言辞,说道:“你要知道,树敌不宜太多,我们重新整合道门,使得道门归于一统,已经惹得儒门极不痛快,若非如今的儒门中没有一个领头人物,只怕儒门已经出手,就像当年的心学圣人镇压宁王叛乱那般,届时你我都不能幸免。现在天赐良机,整合道门的希望就在以前,在这个时候,我们要分清主次。”
李玄都道:“敢问大天师,何为主,何为次?”
“以紫府的才情,应该早就明白。可紫府既然让贫道亲口来说,那贫道就再说一遍罢。”张静修看了李玄都一眼,“‘主’是道门一统,主要对手是儒门,‘次’是正邪之分、天下分合。这兴衰都是一时的,可道门传承却是千百年的,如今为了道门一统,以前的正邪之分可以暂且放到一旁不提。”
李玄都叹息一声,“方才大天师所列举的七个罪大恶极宗门应当予以剿灭,也都是场面话了。”
张静修也是悠悠一叹,“有些事情,哪怕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是不能说出来,只能藏在心里,这叫心照不宣。若是付诸于口,予人口实,那就要因言获罪。这个道理,紫府应该明白才是。”
李玄都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有些灰心失望,他沉默了片刻,略微调整心境,然后才开口问道:“不知大天师和圣君都议定了什么?”
张静修道:“以无道宗为首的西北诸宗根深蒂固,实力雄厚,想要将其彻底剿灭,不知要死上多少人。若是三家联手,谁与西北道门正面交锋?若是在西北一战中损失太过惨重,日后在道门中的话语权就弱了,甚至还有被另外两家吞并的危险,所以真要打起来,各自保存实力几乎就是必然。这就是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在没有一位大掌教出现之前,是无法彻底剿灭西北诸宗的。”
李玄都知道张静修说的是实情,可还是有些无奈,道:“所以大天师与圣君在暗中议和,表面上还是势不两立,实际上各自相安无事,我们这边整合道门,圣君那边争夺草原。”
张静修道:“这天底下的事情不是想怎样就怎样的,剿灭七宗,说起来容易,上下嘴唇一碰就是,可真要去做,就不知要耗费多长时间,花费多少心血。一代人有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