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提着萧迟在城中飞奔,他的身形极快,气力也足,哪怕手中提着一人,仍是可以从容地躲过来往行人,然后穿过一栋栋宅院,最终来到某个大户人家的后院。
此时的后院中空无一人,只有一座柴房。
李玄都一脚踢开柴房的房门,提着动弹不得的萧迟径自走入柴房,然后随手将这位萧家公子扔到柴堆里,激起些许尘土。
萧迟坐在柴堆里,望向这个来历不明的农家汉子,咬牙问道:“你是谁?”
李玄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改用齐州方言掩饰了自己的本来声音问道:“你们与青阳教是什么关系?”
萧迟脸色微变,迟疑道:“你、你说什么?什么青阳教,我不知道。”
“不知道?”李玄都点了点头,道:“那你认不认识唐文波?地公将军唐秦的公子,这些年来江湖传言说,地公将军因为闭关玄修之故,逐渐将白阳总坛的大权都交给了唐文波,你找唐文波,总不会是叙旧吧。”
听到李玄都这话,萧白心中又是一惊,想起今早自己刚刚拜访了唐文波接着就遭遇此事,若说两者之间没有半点联系,那他是一万个不信,而且他也知道,这些江湖人可不跟你讲什么证据,不是你说不认识就行了,只能说道:“我与唐文波是友人。”
李玄都又点了点头,道:“两位是如何相识?你们这次共同谋划总督行辕,具体计划是什么?”
“什么谋划总督行辕。”萧迟闪烁其词道:“想来阁下也是久在江湖行走之人,知道多个朋友多条路的道理,青阳教也好,总督府也罢,我都有往来,哪里就牵扯到谋划总督行辕了,就算是有,那也是青阳教的机密,不干我的事情,我哪里能够知晓。”
这话说完,萧迟望向李玄都,只见他面无表情,也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正当萧迟心虚生疑时,李玄都突然出手,毫无半分征兆,萧迟只觉得胸前一麻,一股钻心之痛生出,让他忍不住想要大叫出声,可还未等他发出半点声音,李玄都已经提前一把按住他的嘴巴,将他还未出口的所有声音都给憋了回去,只能发出轻微的“呜呜”声音。
紧接着李玄都又是一指轻叩在萧迟的膝盖位置,只听“喀嚓”一声,他的右腿已经断了,萧迟自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头,不仅是额头上渗出冷汗,就连眼泪都要出来了。
过了片刻,李玄都缓缓收回手掌,萧迟大口喘息,涕泪俱下。
李玄都从“十八楼”中取出一条白帕,擦拭手掌。
因为须弥宝物极大的缘故,李玄都在其中放了许多杂物,这些白帕都是市面上最常见的东西,与清微宗无关,更没有什么标记,也不怕有人从一条白帕上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李玄都将这条帕子丢在萧迟的脸上,冷声说道:“再问你一遍,知道还是不知道?”
萧迟嘴唇微微颤抖,望向李玄都的眼神中已经满是惊惧。
就在此时,门外有人说道:“莫要为难他了,他只知道打开城门夺城的事情,至于其余的谋划,比如说青阳教在哪里安插了人手,他也是不知情的。”
李玄都对于门外之人丝毫不觉意外,只是问道:“你是如何跟上来的?”
话音落下,柴房的门被人推开,门外的人竟是柳玉霜,她走进柴房,抬起自己的手腕,只见上头系着一根红线,鲜红纤细,好似被人以剑气在手腕上划开了一道血线。
李玄都将目光转向萧迟的手腕,果不其然,在他的手腕上也有一根同样的红线。
李玄都叹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才是真正的‘缠心丝’。可怜那金陵府的钱玉龙,若是见到了这一幕,不知该作何想?”
柳玉霜脸色一白,难掩震惊道:“你如何知道此事?”
李玄都一挥袖,柴房的门再次合上,然后说道:“若是追上来的人的是萧云,我半点也不会奇怪,毕竟舐犊情深,父亲为了儿子,搭上性命也不奇怪,可这次换成了你这位梵瑶姬,却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说到这儿,李玄都叹息一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这等感情,便是我这个孤魂野鬼也感动很呢。柳玉霜,你当初杀钱玉龙的时候,可曾想过这些吗?”
柳玉霜摇头道:“钱玉龙的事情,事关宗门大计,我……我也不得已而为之。”
李玄都哼了一声,脸色渐冷。
在很小的时候,师父就教过他一个道理,让人畏惧往往比让人尊敬更安全。
李玄都不完全认可这个道理,但在江湖上,的确是如此,人人欺软怕硬。你若是个行侠仗义的大侠,人人敬你却不怕你,那便会有数不清的人来找你的麻烦,因为他们知道你不会伤他们的性命,甚至还有人会以此设下陷阱,让你处处受制,到头来,好人未必能有好报。可如果是个恶人呢,一言不合便拔剑,拔剑便见血杀人,那么你的行事便会自在许多,除非是牵扯到天大的利害关系,很少有人敢来找你的麻烦,因为真的会死。
过去,李玄都就是这么做的,于是他成了亦正亦邪且让人又敬又畏的紫府剑仙。
紫府剑仙的名号是用剑和血堆出来的,李玄都的仇家们也是人,也有妻儿老小,可没有因为他们有妻儿老小而李玄都是个孤儿就能任由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