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波离去之后,李玄都出了道观,果然在道观外的林地中发现了打斗痕迹,许多大树被刀气斩断,倒伏了一地,可见先前白波所言不假。
至于如何分辨刀气还是剑气,其实也简单,通常来说,剑气为直,刀气为弧,就如剑与刀的区别,从这些大树被斩断的伤口来看,应该是刀无疑了。
李玄都又在周围搜索了一番,在一个树墩下发现了一截布条,看材质,应该是从白绢所穿的那身农妇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有被火焰烧灼的痕迹,不过不是真火,而是以气机凝化火气烧灼出的焦痕。
李玄都举起布条,对光细观,依稀可以看出是“单老峰”三个字。
说起单老峰,李玄都是知道的,此峰是太清山的一处支脉,算是一处形胜之地,游人不在少数,每逢春日,不少年轻男女都会把踏青的地点选在此地。不过李玄都只是有所耳闻而已,并未去过。
李玄都将这块布条暂且收起,有些想不明白白绢留下这么三个字是什么意思,是说她去了单老峰?可她去单老峰又是所为何事?难不成唐文波等人去了单老峰?可惜李玄都和白绢之间还未互相定位飞剑传书,甚至连子母符都未准备,此时也无从问起。
李玄都在心中暗下决定,待到此事之后回仙剑山庄取剑的时候,定要委托陆时贞再打造两柄飞剑,不需要杀敌如何,可以传递书信即可。
正当李玄都想要去往单老峰的时候,忽然身形一僵。
然后从他的背后传出一个嗓音:“四先生恢复当年的境界修为,当真是可喜可贺。”
李玄都叹了口气,转过身来。
只见在他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人,身着黑衣,满头白发,脸庞略显瘦削,最为引人注目的还是他的两道白眉,长眉入鬓,再加上一双丹凤眸子熠熠如寒星,相貌极为英武,想来在年轻时,定是一位剑眉星目的美姿容人物。
这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李玄都,又道:“见到了老夫,四先生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李玄都淡笑道:“师叔好本事,竟然寻到这里来了。”
白发老人道:“多亏了此人。”说着他从自己的须弥宝物中取出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就这么五指刺入头皮,提在手中。
李玄都望向那那颗人头,只见人头死前似是极为不甘,双目圆睁,满脸怒容。
饶是李玄都见惯了大风大浪,也心神一震,不由失声道:“无心上人。”
这颗人头正是青鸾卫的无心上人,那日青阳教雷公、青鸾卫无心上人加上韩邀月三人刺杀秦道方,最终被李玄都和白绢所阻,雷公战死,无心上人和韩邀月分别退去,却没想到无心上人竟是被眼前之人摘去了头颅。
老人冷冷道:“我费了些手脚,从此人的口中得知了你与秦道方的事情,料定你必定会来琅琊府,于是我便先一步赶到琅琊府,只是我在琅琊府城中久等不见你的人影,只好出城来寻,刚好发现此地的打斗动静,寻踪而来,果真是师侄出手。”
李玄都轻叹一声:“师叔当真是煞费苦心。”
老人冷笑道:“我与李如剑、李如冼那些废物不同。”
李玄都道:“外人只知道世上有一位大剑仙李道虚,却不知大剑仙还有一位师弟名为李道师,只是这位师弟在师兄成名之后,据说是为了避讳师兄之名,自请将名字改为李如师,等同是自贬一辈,与众多小辈在一个饭碗里抢食吃。”
对于李玄都话语中的讥讽,本名李道师的老人浑然不以为意,只是道:“你也说了,我在江湖上本无名,改不改名字又有什么关系?至于宗内,除了张海石和你李玄都,还有谁敢拿此事饶舌?”
李玄都笑道:“确实,二师兄比师叔更像是一位长辈。”
李如师的眼神中掠过一抹晦暗,虽然他表面上不在意这些,但还是被李玄都的一番话有所触动。
李玄都继续说道:“如今师叔位居天魁堂堂主之位,那我便以职位相称,如师堂主不在蓬莱岛上好生护卫老宗主,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李如师的眼皮微微一跳,显然已是动了怒气,不过还是强压了怒意,道:“来请四先生回宗,六先生在望仙台上等候已久了。”
李玄都直言了当地问道:“是谁派如师堂主来的?”
李如师望着李玄都,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眼:“老宗主。”
李玄都毫不客气地伸出手来:“老宗主手令拿来看。”
“李玄都!”李如师喝道:“老宗主的口谕如何?难道你连老宗主的口谕你也信不过?你要抗命不成?”
李玄都无动于衷:“老宗主的口谕,我自是信得过,也不敢抗命,只是我信不过如师堂主罢了。”
李如师的脸色又阴沉几分。不过不是因为李玄都抗命不尊,因为这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李玄都肯乖乖跟他走,那才是不寻常。真正让他着恼的是,李玄都一口一个“如师堂主”,简直是在打他的脸,因为改名之事毕竟不怎么光彩,又因为他辈分极高,贵为三十六位堂主之首,只听命于老宗主,便是新任宗主李元婴也要让他三分,所以在宗内,只有一位李堂主,那就是他李如师,其他人皆是称名加“堂主”二字,只有他一人称姓加“堂主”二字,今日李玄都一口一个“如师堂主”,不但揭开了他的旧伤疤,而且还透着居高临下,不是在打他的脸面是什么。
李如师死死盯着李玄都,一双眼睛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