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天气说变就变,当渡船转入潇州境内的云梦泽时,一场大雨不期而至,湖上起了风浪,比不得海上的大风大浪,却也让渡船随着湖水起伏摇摇晃晃。
秦素推窗望去,只见外面雨雾茫茫,水天一色,分不清远近高低,辨不出东南西北。对于最喜欢游山玩水的秦素而言,遇此美景,实在一个意外之喜,她曾经数次路过云梦泽,却从未在雨中行船其间,今日得见,算是弥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遗憾。
李玄都只是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继续修炼自己刚刚得手的“慈航普度剑典”残篇。他之所以能精通如此多的绝学,除了天赋过人之外,靠的就是“勤勉”二字,反观秦素,倒是谈不上惫懒,只是爱好太多太杂,分散了太多精力,就算得了“宿命通”,也很难追上李玄都的脚步。
不过两人都不会太过干涉对方,此时都各做各的,自得其乐。
此时的渡船上除了李玄都一行人,还有几拨客人,一拨人浑身的江湖气,,个个都是呼吸沉稳,目光炯炯,放在江湖上也算是一方好手了。为首一人是位锦衣老者,眼神阴鸷如老苍鹰,太阳穴高高鼓起,双手十指如钩,手背上的青筋隆起,大概是修炼了“鹰爪功”、“龙爪手”这类凶狠的手上功夫。在老人身边跟着一个少年,男生女相,性子在游侠儿身边的书生更是早已用手指堵住了耳朵,距离稍远的一个汉子被这一嗓子吓了个机灵,险些拔出刀来。
如此一来,这个游侠儿却是转移了两拨人的注意力,成功把自己摆到了众矢之的的位置上。
见众人望向自己,游侠儿浑然不惧,狠狠跺了跺脚,扯着嗓门大声喊道:“你们知不知道,那位张公子得罪了二楼的那对神仙眷侣,已经被人家随手打杀了,就连尸体都沉到湖底喂鱼,你们还敢在这里大呼小叫,就不怕惹恼了那两位高人,把你也给通通杀了?”
两拨人同时沉默下来,过了片刻,少女面无表情地说道:“只有你在大呼小叫吧?”
男生女相的少年也弱弱开口道:“你这样跺脚,住在二楼的人应该听得很清楚吧?”
此时李玄都和秦素的房间中,两人抬头看着头顶上簌簌而落的灰尘,良久无言。
游侠儿愣了一下,随即摆手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就是想要告诉你们,不要在这里闹事,闹事是不会有好结果,大家出门在外,和和气气,多好。徐兄弟,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前半句是对厅内众人所说,后半句话却是对他身旁的书生说的了,那书生点头应道:“张兄所言极是。”
经过游侠儿这么一打岔,官宦出身的一家三口也好,江湖气很重的老人也罢,都没了动手的想法,继续各自喝茶。
张姓游侠和徐姓书生找了一张角落靠窗的桌子,分别将背后的铁剑和书箱放下后相对而坐,张姓游侠大大咧咧地问道:“徐兄弟这是要去哪里?”
徐姓书生面带忧虑道:“实不相瞒张兄,前些年的时候,家慈曾经去云锦山烧香许愿,如今正是到了还愿的时候,可家慈身体抱恙,无法亲自前来,只能由我亲自前来,代家母还愿。”
张姓游侠惊讶道:“那云锦山乃是道家祖庭,大真人府所在,能来此地的烧香的,非富即贵,看来徐兄弟是家世不俗了。”
徐姓书生苦笑道:“莫要提了,如果说前些年的时候,家父还在,还能勉强算是薄有家产,可自从家父因病过世之后,我们家的日子便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到了如今,说的好听些,叫做家道中落,说的不好听些,不过是破落户罢了。”
“哎,话不能这么说!”张姓游侠一摆手道:“大丈夫在世,总有出头之日了,不过是一时失意罢了,以徐兄弟的才学,总有金榜题名的一日,自然可以光耀门楣。”
“那就借张兄吉言了。”徐姓书生没有太过在意,问道:“那张兄你呢?”
张姓游侠一拍胸脯:“想必徐兄弟你也听说过了,如今的云锦山上有一桩喜事,兄弟我好歹也是姓张,实不相瞒,兄弟我与大真人府的老张家也算有那么点亲戚,所以打算去凑个热闹。”
徐姓书生“哦”了一声,道:“原来张兄也是张姓子弟,怎么不与那位张公子同行?”
张姓游侠忍不住叹息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瞧那小子的骄横模样,哪里会把我这等穷亲戚放在眼里,人贵有自知之明,我还是躲远一点为妙。”
徐姓书生也是叹息道:“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此时楼下的客房中,秦素忽然感觉到一阵心悸,对李玄都说道:“玄哥哥,不知为何,我我忽然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