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望着,盼望着,吴州已经近了,上清府还会远吗?
这几日,秦素趁着行船无事,她又过足了赏景的瘾头,便开始赶稿。李玄都闲暇无事的时候,也开始写自己的太平客栈传奇。
秦素偶尔会看上几眼,然后她便发现了问题,她发现李玄都似乎不太满足于写故事,还想写点微言大义,还想以文载道,这她可就忍不了了,非要说上一二不可。
秦素指着李玄都刚刚写完的几页草稿,问道:“紫府,你读过没有?”
正在奋笔疾书的李玄都只是瞥了一眼,很快就收回视线,回答道:“还没来得及读。”
“我读了。”秦素拿起一页草稿:“我发现你陷入了一个怪圈,总想以文载道,陷入其中不可自拔,甚至为了获得道理上的自洽,牺牲了许多故事上的合理性,甚至连人物的行为和性格都扭曲了。我感觉你现在还驾驭不了这些,你写的时候感觉合情合理,实则前后矛盾,如果你自己读一读你写的东西,你就会发现根本圆不上。”
“有吗?”李玄都停下手中的笔,有些惊讶道:“我觉得没有。”
“不要你觉得,你认为。”秦素道:“你写这些写多了,自己也就信了。”
李玄都放下手中的笔,反问道:“我写的与你写的有什么区别呢?”
秦素想了想,说道:“区别在于我只讲故事,不讲道理。而你既想要讲故事,还想要讲道理,你更贪心一些。”
李玄都道:“我为了写一个故事,绞尽脑汁,又费了这么多笔墨,如果不能文以载道,那我还写什么话本?”
秦素道:“你要这么说,干脆别写了。”
“凭什么?”李玄都道:“我问问你,我为什么要写这个故事?我就是为了讲这些道理,才写了这个故事。就是为了这一碟子醋,才包了这顿饺子。”
秦素道:“原来你写话本的根本目的不是讲故事,而是讲道理,那你还是别写了。”
李玄都问道:“为什么啊?”
秦素道:“因为看你话本的人,不是为了看你讲道理,而是为了看你讲故事。自然是人家想看什么,你就写什么。写话本是一门生意,不寒碜。”
李玄都道:“寒碜!很寒碜!”
秦素问道:“那你是想写话本?还是想讲道理?”
李玄都道:“我是想写话本,顺带还把道理讲了。”
秦素摇头道:“写不成!”
李玄都问道:“写不成?”
秦素正色道:“写不成!”
李玄都从怀里掏出一本圣人典籍拍在桌上:“这个能不能讲道理?”
秦素道:“能讲,学堂上。”
李玄都又拿起自己的草稿:“这个算不算故事?”秦素道:“算故事。”
李玄都将两本书叠在一起:“这个加上这个,能不能一边讲故事一边把道理讲了?”
秦素看了他许久,说道:“活该你写书被饿死。”
……
李玄都正色道:“此语言之尚早,书还没写完,你怎么就能妄下结论?”
秦素吐出两个字:“经验。”
李玄都讥讽道:“我看你是墨守成规,食古不化,冥顽不灵。”
秦素反唇相讥道:“那你就是自以为是,好高骛远,眼高手低。”
两者相视沉默片刻,然后笑作一团。
过了好一会儿,秦素才止住笑意,伸手理了下略有凌乱的发丝,嗔道:“坏死了,非要跟我对着干是吧?”
李玄都故意板起脸道:“顽固派,总有一天烧死你们。”
秦素佯怒道:“维新党,把你们都杀了。”
李玄都摆出一个起手式:“打一架吧。”
秦素双手在身前交叉:“你别过来。”
李玄都才不怕她这个,便要欲行不轨,结果被秦素一招拿住手腕,然后反手一扭,把李玄都的手臂拧到背后,然后屈膝抵住李玄都的后腰,在两人都不用气机的前提下,李玄都竟是动弹不得。
秦素轻喝道:“还敢不敢造反了?若是归顺,尚可饶你一命,如若不然,哼哼……”
李玄都正气凛然道:“你杀了我吧。我李玄都世受国恩,食君之禄,值此朝廷危亡之际,本当身先士卒,清君侧,诛奸佞,以报君恩,奈何功亏一篑,唯有一死而已。”
秦素轻哼一声:“你以为我不敢?”
李玄都笑道:“你肯定舍不得。”
“好小贼,死到临头,还敢嘴硬。”秦素手上用力,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李玄都的手臂忽然变得柔软无比,可以无视关节,然后他趁此时机拧转身形,变成了把秦素抱在怀里。
秦素惊呼一声:“你耍赖!”
李玄都嘿然:“这叫兵不厌诈。”
秦素脸色微红,便要挣脱开李玄都的怀抱,结果李玄都却不松开,她只能正色道:“放开,不然我要生气了。”
李玄都不敢得寸进尺,只得乖乖松开秦素。
秦素白了他一眼,伸手整理略显凌乱的衣衫。
李玄都继续写自己的“微言大义”。
此时房内只有一张桌子,所以两人其实相对而坐,秦素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了眼对面正在奋笔疾书的李玄都,小声道:“白费功夫。”
李玄都头也不抬地回应道:“这是开创先河。你只要按照我这个写法,过不了几年就能名满天下,今天人家都说这是秦清的女儿秦大小姐,明天人家就说那是秦素的父亲秦老太爷。”秦素嗤笑道:“你又做梦了?”
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