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行院外的街道上,一位身着白色锦绣长袍的年轻公子轻摇折扇,缓步而行。
当年行院内一股浩大气息蔓延开来的时候,她停下脚步,静立片刻。
先前负责接待李玄都的那位鸨母匆匆来到宫官身边,宫官摆摆手:“不必理会,记得驱散楼内客人,免得受池鱼之殃。”
鸨母恭敬退下。
有一位老人凭空出现在宫官身旁,笑问道:“宫姑娘何时变得这般心善了?”
宫官笑着摇头,没有回答。
她记得李玄都坠境之后,常常把一句话挂在嘴上:“能不杀人就不杀人。”在她看来,这不是心善,而是律己。对于李玄都来说,杀人当然不是什么难事,拔剑即可,他在少年时就是这么做的。正所谓“身怀利器则杀心自起”,对于他们这些身怀不俗修为的江湖之人,自小就耳濡目染,杀人不难,反而是止杀更难。她当然可以不管那些行院客人的死活,可是管上一管,也就是举手之劳,可以说这些人的性命都系于她的一念之间,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生而为人,作恶容易行善难,既然当年一言不合就拔剑的紫府剑仙都能止杀,那她为什么就不能日行一善?
这位老人是无道宗的左尊者。在偌大一个无道宗中,与澹台云的关系,类似于李道虚与李如师的关系,或是徐无鬼与王天笑的关系,地位极为尊崇。
宫官突然转过头,望向客栈那边,有些意外。
老人同样流露出一抹惊讶:“好一个紫府剑仙,还未出剑,就已经有如此气象,若是出剑,那又会是怎样的景象?如果老夫没有记错的话,他还未到而立之年,就已经大起大落复大起,假以时日,必定能名列老玄榜上。”
宫官笑道:“小女子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好,可惜有心栽花花不开,反而是有些人无心插柳柳成荫。”
老者笑道:“宫姑娘说的是秦大小姐了。”
宫官没有否认。
左尊者继续说道:“老夫却不认为是秦大小姐运气好,紫府剑仙其人,不是个江湖莽夫,更不是个江湖浪子,他是被大剑仙李道虚精心培养出来的清微宗下代宗主,心思谋略自是不缺。他想要做些事情,少不得要借助他人之力。仅就男子而言,借助外力,有‘三族’之说,父族、母族、妻族,对于紫府剑仙而言,父族是李道虚,母族就是李卿云,虽说他与李道虚反目,李卿云又已经身死,可是李道虚之下还有张海石,李卿云之下还有李非烟,这两人便是他的助力。这父族、母族都是天生的,无法选择,可妻族却是有选择余地的,当世之间,能与他门当户对且年岁相当的女子就那么几个,慈航宗的苏云媗,玄女宗的玉清宁,忘情宗的秦素,阴阳宗的上官莞,还有宫姑娘,可是苏云媗已经与颜飞卿定下亲事,玄女宗的玉清宁不能嫁人,而上官莞和宫姑娘则是西北五宗之人,与那位紫府剑仙立场不同且难以调和,就只剩下出身于辽东五宗的秦大小姐。论家世交情,秦清是一方豪强,威名赫赫,又与司徒玄策、张海石等人有旧,李非烟与韩无垢当年更是姐妹相称;论立场,辽东五宗没有咱们西北五宗这般极端,他们这些年来恪守中立,与正道各宗眉来眼去已久,使得正道中人视他们为可以拉拢的对象,双方关系缓和,许多人都对此事乐见其成。据我所知,秦家三老爷秦道方和谷玉笙等人均曾极力撮合二人,李道虚更是破例见了秦素。所以紫府剑仙选择了秦大小姐,看似偶然,实则必然。”
宫官叹息道:“恰巧二人又是情投意合,更是羡煞旁人。”
左尊者道:“这男女之间的事情,谁又说得清呢?就算是圣君,也难逃窠臼。”
宫官忽然问道:“谢雉呢?”
左尊者嘴角泛起几分冷笑:“那位穆宗皇帝,大约是动了几分真情。呵,帝王之情,好在穆宗皇帝已经死了,否则不知这几分真情能持续几天。至于谢雉,已经自认是徐家的媳妇,是徐家人了,你说呢?”
行院内,李玄都身形暴起,仅仅是一拳,便将那位想要救人的马公公击退。
正是这一拳所爆发出的气势,让无道宗的左尊者都为之侧目。
身材高大的马公公落地之后,整条廊道的地面悉数碎裂,他的脸色变得极为凝重,一字一句道:“金刚宗的‘大宝瓶印’。”
李玄都收回拳头,淡然道:“不愧是大内四大高手,果然有些道行。不过能不能逼我出剑,就要看马公公的本事了。”
原本还带着几分戏谑神色的扈从们满面茫然,一时间还有些没回过神,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位御马监的马公公可是天人境的大宗师,竟然被人一拳击退?就算来人也是一位天人境大宗师,那也有些太过不可思议。
李玄都轻笑一声,再次上前,轻飘飘地一掌拍出,这一掌招式寻常,但掌到中途,忽然微微摇晃,登时一掌变两掌,两掌化三掌,三掌化出万千掌影,层层叠叠,难分虚实。
马公公脸色一变,脱口叫道:“清微宗的‘万华神剑掌’。”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大意,双掌排空,迎向这万千掌影。
一瞬之间两人交手数十招。其他人根本看不清虚实高下,甚至还有些许心神目眩之感,唯有那带刀的中年男子还能凝神细看,但见李玄都掌法变化莫测,每一掌击出,甫到中途,已经变化数个方位,而且掌法中隐隐暗藏剑气,凌厉无比,当真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