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雨轻轻开口道,“眼下最紧急的,便是池州兵,但池州兵来此,最多是我们提前离开,少拿了银子却无性命之忧。”
“最要命的却是方仲嘉。”
何仙崖喘着气,“池州兵到来,我们没有空闲去慢慢搜寻方仲嘉。
只要他回到桐城,我们出现在此的事便会泄露出去。
乡绅一方势力强大,随时可杀死我等。”
焦国柞哭丧着脸道,“可我们并未打杀姓方的,伤他的是汪国华,最多还有二弟。
与我何干,他应不会与我为难。”
庞雨冷冷开口道,“我觉着大哥去补刀时,那方仲嘉一定是知道的。
他自然会想着,若是他没跑掉,大哥你定会给他来几刀,他岂会不与你为难。”
焦国柞一愣,一时说不出话来。
庞雨心中更清楚的是,方仲嘉即便当时没认出庞雨,但后面这一番经过,他应该是知道打落火把的人是庞雨。
这个举动破坏了他的整个行动,如果期望方仲嘉不作报复,几乎是不可能的。
庞雨继续道,“你想过没有,他们为何要夜袭云际寺?
方仲嘉一伙来时是蒙面的,无论是来杀汪国华,还是来抢夺银子,他并不愿有人知道他来过此处?
如今我们知道此事,而方仲嘉手上还有数十打行,你猜他会如何做。”
“自然是悄悄打杀了我等。”
何仙崖道,“而且还要拿走我们夺来的银两,无论多少。”
庞雨盯着那火把光,“他应该不光是为了银子而来,我听他二人在殿中对话,他是想要杀死汪国华。
他为何要杀死汪国华,似乎是因他兄长曾关照过汪国华,不愿此人落在衙门或是池州兵手中,更不愿他逃脱,所以冒险深夜袭击云际寺。”
“也就是说他最想要的是汪国华的人头,然后才是银子。”
何仙崖停顿一下接着道,“此事的为难处在于,我们无论拿多少银子回桐城,都不敢声张来过云际寺,方仲嘉也是如此,若是双方都不声张,那方仲嘉便可扑灭民乱之后,调动打行报复我等。”
庞雨补充道,“甚至借口我们也都乱民,直接便一刀砍了,我们几个衙门小卒,知府知县也不会为我等张目。”
何仙崖叹口气道,“那咱们跑吧。”
“我们方才说的是不敢声张,若是我要声张呢,今晚云际寺乱民被剿杀殆尽,此乃平乱头功。
届时他还敢否对付我等。”
三人一起惊讶的看着庞雨,他们一直商定的便是悄悄劫了银子,否则消息泄露的话,那些士绅定然会要他们归还脏银,还可能引来乱民亲友报复,所以从未考虑过自己声张消息。
庞雨眯着眼睛,似乎要把远处的火把看的更清楚,“我乃桐城皂隶,正为桐城乡梓舍命平乱,此时我手中有三十个乱民的人头,有四万两脏银,还有贼首汪国华。
我理直气壮,有何不可声张。
方仲嘉他一个荻港把总,身为朝廷武官,未奉上官将令,带兵擅离职守,由其兄长一个乡官操持朝廷兵权,不敢声张的人只是他而已。”
焦国柞回过神来迟疑的道,“这话亦可对池州兵说否?
就说咱们已经平乱了,请他们退去。”
何仙崖果断摇头道,“自然不可,此时夜半无人,池州兵岂会与你讲理,必定斩了我们几人再吞没银子,所以云际寺是万不可留。
二弟所说声张出去,是要占那平乱的大功,让方家不敢对我等贸然下手。
可万一那些士绅认定咱们吞没了银子,让我等退出脏银,又如何是好。”
庞雨对着山下抬抬下巴,焦国柞突然会意过来,一指山下的火光,“自然都是被池州兵抢去了,明日天亮便有挂车河集镇的无数证人,哈哈,咱们至少能留些银子。”
庞雨长长舒一口气,转头看着身后的三个伴当,语气中充满坚定,“这火光看着近,实际应还有些时候,我等可以用这时间做不少事。
只要咱们做得好,池州兵未必能夺了银子,富贵险中求,咱们索性豁出去…”……“那云际寺还有多远?”
“大人,前面便是挂车河集镇,过了再往前一点,便是云际寺了。”
马上的潘可大把兜鋻戴回头上,他的前后都是打着火把的家丁,将周围的道路照得十分明亮,但跟无尽的夜色相比,还是只有很小一块。
他与王公弼商定策略之后,便佯装撤军,但将百名精锐隐藏于练潭以南。
同时安排那练潭的乱民当了谍探。
昨日那谍探得到黄文鼎要去桐城的消息之后,便即刻赶回报信,潘可大只带了这近百人的精锐,行动十分便捷,在天黑之前已经赶了小半路程。
他的这支小军队虽然已经是抽选的精锐,但其实也就是些勇武敢战的家丁,从整体上从未有过严格训练,更没有在夜间遂行军事行动的能力。
天黑之后行军速度大降,因为今夜没有星月光,连骑兵都只能下马打着火把步行,整个行军队列越拉越长,还有大约十多人掉队,逼得潘可大停留了几次。
火把在夜间太过显眼,只能照亮周围很小范围,但别人却能在很远的地方留意到。
离云际寺越近,被贼人发现的可能便越大,贼人跑了倒不要紧,卷跑了银子就不妙了。
此时终于即将到达云际寺。
按这个谍探说的,脏银全都在庙中,多达数万两,只要一想起那种场景,潘可大心中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