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岳迈步走出仁寿宫,在他的身后,短暂的沉默之后,是撕心裂肺的嚎哭……声音胜过杜鹃啼血,猿猴哀鸣。这哭声来自于曾经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她的丈夫是皇帝,她的儿子也是皇帝,从皇后到皇太后,她母仪天下,是所有女人羡慕的对象。
她拥有似乎所有的一切,要说还有什么不顺心的,只怕就是儿子不听话吧!
天子冲龄继位,虽然大明朝不流行太后垂帘,但是身为皇太后,还是可以参与朝政的,这在英宗年间,就有先例。
可是到了张氏这里,却出了麻烦,太监刘瑾一伙辅佐正德,掌握了权柄,身为皇太后,张氏什么都没有得到。
而且事情越来越过分,正德皇帝居然连宫里都不住,跑去豹房,半点皇帝的样子都没有,起,向四周看去,是谁?究竟是谁?
是朱厚照吗?
“不是的,不是的!母后没有害你,是你不听母后的话,你不愿当个贤君,你顽劣荒唐,你,你自己找的……”
张氏拼命大吼,她发疯似的到处寻找,结果除了阵阵清风,什么都没有。难不成,真的是朱厚照的鬼魂吗?
他来找我算账了!
我没想杀你啊,娘亲怎么会这么干呢?孩子,你就不能稍微听话一点,像你爹一样,当个明君吗?
弘治皇帝!
张氏突然想起了丈夫,想起了他的死!张氏的脸色变成了灰白,就像地狱里面的无常似的,没有半点人色……丈夫,儿子,貌似他们死的都是那么突然啊!
……
“别看那么多人都以孝宗忠臣自居,可到底如何,他们自己知道。孝宗在最后几年,已经被九边不断的失败,弄得焦头烂额。他有心振作军务,结果就死了。正德堂兄,他南巡应天,看到了江南的富庶,还没等他动心思,就落水而亡,还有前面的宪宗皇帝……我朱家的天子,还真是不幸啊!”
朱厚熜背着手,缓缓踱步,跟王岳念叨着。
这种话,他也只能跟王岳讲。
“陛下,你怕了吗?”
“怕?”朱厚熜呵呵两声,“我从安陆到了京城,皇位是捡来的,就算拼没了,我也不心疼!不过……我要先稳住局面,保住自己的性命,毕竟,朕要是死了,母后,还有你们,就都要麻烦了。”
王岳呵呵一笑,“多谢陛下庇护,臣五体投地,感激涕零。”
朱厚熜哼了一声,“别耍嘴皮子了,你给张氏如法炮制,这招很好!很解气,朕没必要心疼她,我要让她永远都活在悔恨和羞愧之中,要让她用余下的生命,为自己的愚蠢赎罪!”
朱厚熜对自己的这位伯母,是半点同情也没有了。
他给过她机会。
如果她能老老实实,不跟文官纠缠在一起,就可以在宫里颐养天年,当然了,后宫的权柄她是别想染指,毕朱厚熜有亲娘,又怎么会让伯母说了算?那不是乱了套了!
很可惜,张氏不知好歹,她非要用这么拙劣的办法,来陷害朕,那就别怪朕不客气。
“陛下(小富贵)……”朱厚熜和王岳同时叫对方,君臣两个的默契又提升了一大截。
太皇太后死了,宫中乱套,蒋太后需要料理丧事,天子又伤心过度,看起来这是个机会,还是天赐良机。
张氏趁机出手,控制内廷,然后以治病的名义,暗害朱厚熜……只要皇帝垮了,没法理事,她就又能和杨廷和联手,掌控大权了。
重复正德驾崩的故事……只是同样的套路,还能继续玩下去吗?
这次朝中可不光是杨廷和的人。
他的老冤家杨一清在朝,王琼在朝,王阳明也在!
哪怕内阁,也不是杨廷和说了算。
假如朱厚熜真的出事,绝对是天下大乱……而且以张氏的愚蠢,成功率太低了,杨廷和到底是什么打算?
莫非这位首辅大人狗急跳墙,没有别的招数了?
才这么慌乱出手?
看起来的确如此,毕竟儿子和女婿都被抓了,下一步就会牵连到他,此时不拼,更待何时呢?
“虽然勉强说得通,但我总觉得杨廷和不会这么简单,他应该还有后手,而且是很高明的一招!”
朱厚熜冷哼,“不管怎么样,朕都一定要废了他!老匹夫既然敢弑君,他就没什么不敢做的,留这么一个人在朝,朕睡不踏实!”
……
几乎与此同时,杨廷和的府上,已经聚集了许多文臣,其中以科道言官居多。
他们无一例外,都是杨廷和的亲信门生,同气连枝,是绑在一起的。
杨廷和穿着一品大员的朝服,一丝不苟。
“诸位都来了,刚刚老夫得到了消息,是宫里传出来的。陛下苛待张太后!”杨廷和声音沉默,语带悲凉,“张太后乃是孝宗妻子,母仪天下,贤德无双,百姓敬仰。虽然兴献太后进京,两宫同尊,但陛下却事事以生母为先,对待张太后,极尽刻薄之能事,所作所为,简直不忍卒读!”
“陛下之行径,不免忘恩负义,忤逆不孝!老夫身为首辅,不能匡扶社稷,劝谏天子,实在是惭愧!老夫唯有自请罢官,以谢天下!”
杨廷和把话说到这里,在场的官吏们无比震怒。
因为杨廷和戳到了一个最最紧要的点!
天子不孝!
千百年来,孝道都是不可撼动的第一准则。尤其是天子,更不能孝道有亏,否则如何能当做臣民表率?
在文官看来,尽管朱厚熜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