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冬初,河南新蔡县。
此时的河南由于连年大旱,加上流贼、官兵的连番肆掠,已经是妥妥的十室九空,如今的的中原大地,除了两种人就基本上没有其他人了。
一种是住在城里的人。
另一种就是跟着流贼队伍混的人,流贼在战斗时也要纳入序列,不过却是第一序列的“饥民”。
偌大的中原大地,主要的就是这两种人,当然了,还有一些大户人家自发修建的堡垒,勉强也有些人居住。
孟家庄便是其中之一。
孙传庭一身戎装骑在一匹从尼堪那里得来的高头大马上,那匹马浑身雪白,乃是一匹乞尔吉斯马与蒙古马的后代,尼堪一共给他送了十匹,全部安置好了甲胄——也就是说,这十匹马的前半身都有牛皮甲护身,其中的两匹在山上下面的情形一览无遗。
中原大地,在经过三年的大旱以及几年的贼祸后,原本的“天下腹心”已经真正成了魏武帝笔下的“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平原上,除了偶然能瞅见的树林,大地一片苍黄。
在初起的北风席卷下,空中到处都是浮起的灰尘和枯草,偶尔夹杂着一些破布片子。
今年四十八岁的孙传庭双眉紧锁,他担心的自然不是魏武帝笔下情形,而是他这支大军最后面的队伍。
那是由大约三千陕西农户,豫西两千农户组成的“夫子”大军,押送着两万余大军十日的粮草,而负责押运粮草就是牛成虎。
河南大旱、陕西也相差无几,勉强凭着渭河的灌溉收了一些粮食,这次大军出动,几乎将布政使司下面的粮库掏空了。
原本指望到了河南能补给一二,没想到河南竟然如此不堪。
最后面的那些粮车都是用牛马拉着的,幸亏大明的牛马有一把枯草加上一些水就能干活,否则这些牛马自身的需要就不是孙传庭所能负担的。
他担心的是夫子,粮食极度紧缺,自然是优先保证官军,夫子们每日只有一顿稀粥,却要赶着牛马跟上官军的步伐,看着那些歪歪倒到的夫子,孙传庭还真怕他们就这样倒在地上不起来了。
他倒不是宅心仁厚,而是担心在夫子的拖累下自己的大军不能按计划赶到项城。
谢天谢地,前不远处就是颖水了,根据探子的消息,在颖水北面某处,一个叫孟家庄的地方,贼军正在那里集结!
“哒哒哒”
孙传庭正举着尼堪赠送给他的望远镜看着周围的环境,山下飞来了一骑,正是前出探查的夜不收。
“禀大帅,前面不远处的颖水河面有一支贼军正在渡河!”
“哦?”,孙传庭听了心里一凛,“可探知有多少人马?可是贼军主力?”
那夜不收禀道:“大约有一两万人,其中更有骑兵几千,骑兵已经渡过颖水,在对岸警戒,正在渡河的是其步军,看那模样,不像是饥民,应该是贼军里的步军”
孙传庭点点头,正欲挥手让他离去,突然又想到一事,“可遇到傅总宪?”
那人回道:“遇到了,总宪大人说,我军离渡河地点还有几十里的路程,颖水不是大河,更兼这几年水位低落,渡河容易,等我军赶到后恐怕已经迟了”
孙传庭点点头,挥手让夜不收离开了,心里却在想着,“按说这贼军横扫了豫西一带,打破了县城十几个,又打破了洛阳,这手里的兵丁应该不止这些啊,难道其主力得知官军来了先行脱逃,将其家眷辎重丢弃在后面?”
“还有,贼军准备渡过颖水,意欲何为?如今豫西、豫中皆残破不堪,勉强有些生气的也就是归德府、汝宁府了,归德府在东面,如今他们准备渡河西去,难道是准备窜到汝宁府?进而去南直隶?”
想来想去也没个头绪,不过又想到:“按照邸报以及探子的消息,贼军与罗贼联营之后,有众十余万,其老营多半还留在颖水北岸,先将其行动不便的老营击破,再追剿其主力也来得及”
“何况,我军不分日夜追击李贼,如今也疲倦了,就算现在上前与渡过河的贼军大战一场这胜算也不多,也罢,先在颖水附近稍事歇息吧”
孙传庭的大军很快来到了颖水南岸,那里,保定总督傅宗龙的部队早已经驻扎妥当了,孙传庭见到傅宗龙大营人员不多,便策马来到傅宗龙的大帐。
傅宗龙年纪比孙传庭大得多,当孙传庭走进他的大帐是,只见他正在案几上写着什么。
“总宪”,傅宗龙身上挂着督察院左都御史的名头,故孙传庭有此称呼,傅宗龙抬起头,如今能不打招呼直奔他的大营的也就是孙传庭了,“白谷,事情有些不妙”
“哦?”
“白谷,河对面有一处堡子,叫孟家庄,占地颇广,里面竟然还有大量的贼军家属,粮草、钱财、物品也有不少”
“难道没人守卫?”
“自然是有的,不过被虎大威一千骑一冲便四散逃走了,虎大威的手下急于抢夺财务,便没顾得上那些人,全军都进驻到孟家庄了……”
“扑!”
傅宗龙尚未说完,大帐的门帘一下打开了,进来的却是孙传庭的长子孙世瑞。
“父亲,不好啦”
孙传庭双眉一皱,喝道:“成何体统!”
孙世瑞却没有理会父亲的责骂,他向傅宗龙拱了拱手,便接着说道:“父亲,高杰、李国奇两人听说对岸的孟家庄有大量的财物,便带领大军过河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