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压抑的情绪重又出现,庄烨知道,沈汉刻意逗他,只为缓解气氛。
他就配合地不去想,只当那些事没有发生。
在失去亲人后怎么能笑,怎么能玩笑?可不去笑,不去玩笑,要怎么面对亲人的死?
悬在生死之间,不能沉溺于悲伤。要把所有痛苦收集起来,压缩成一个小球,抛到脑后。在把眼前应该做的事都做完以后,才能放纵自己去翻检伤口,哭一哭,痛一痛。
沈汉自嘲一笑,“我去看过陈锐,我没办法瞒着他沈霄死了。我知道他会去死。沈霄总以为我能给他善后,但是这回,他死了,我要怎么给他善后。”
庄烨看着他,轻声说,“也许这一次,您和我都会死。”
不待沈汉回复,他微笑起来,“您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沈汉的目光完全被他吸引,年轻人额头光洁,眼睛乌黑,水润明亮。
小天鹅镇定地说,“我可以死,但是我不想到死了的时候还没吻过您。”
沈汉也笑起来,任庄烨凑近贴上,郑重地吻在他唇上。
第七十六章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吻。
沈汉想,不是“启明”和小天鹅之间的,是沈汉和庄烨之间的。尽管小天鹅还被他蒙在鼓里。
凑上来的嘴唇柔软,他加深这个吻,**庄烨细腻的舌尖,直到庄烨主动退开,“不行,再这么下去我停不下来了。”
同一时刻,万里之外隔着一片海峡的新都,军部大楼里,宁则秘书长踟躇了三秒,敲开卫将军办公室的大门。
“侍从长官的葬礼将在三日后举行,下葬阿灵顿墓园。我们已经与沈丽女士确定了时间和流程。”
阿灵顿是阵亡将士、国家英雄的墓园,高树成荫,茸茸绿草,专门有一个军团维护。他们也负责葬礼和下葬,奏军乐,朝空中鸣枪,抬棺。
沈霄的棺木会盖着联邦旗帜下葬,会有一块大理石碑,镌刻他的姓名军衔,生卒年月。
卫敏存声音平缓,“还有什么要报告。”
宁则这才说明来意,“陈锐,护士说他唯一的请求是葬在侍从长官身边……”
联邦不可能公告天下,我们派出间谍潜伏帝国,而我们的利刃为了送回间谍被炸得尸骨无存。
所以沈霄只能是“旧伤发作而死”。他的棺木是空的,里面最多放上一套曾穿过的军装。
即使是一具空棺,陈锐还要抢占他身边的位置。真是可悲得可笑。
宁则在镜片后小心留意卫敏存,那位将军看一份其他事的简报,眉也不抬,“准许。”
“是,属下立即安排。”
宁则立正,向门外走去,带上门才呼出一口气。
二十分钟后,繁忙的浮城海关迎来今日入境的最高峰。
一个个电子申报器的小间外排起长队,穿黑色西装制服的海关人员协助不熟悉系统的旅客,人工智能“您好,欢迎来到浮城“的致意此起彼伏。
来自帝国的年轻绅士爱蒙·李先生在机器上输入自己的资料,心神不宁,险些输入错误。
卷发的海关小姐好心帮助他,这个低阶贵族的儿子长得十分好看,肤色白皙,眼里带着水光,乌黑的头发整齐地向后梳,有几缕垂落在额头,为他增添了几分憔悴和文弱——磁铁一般吸引年轻女孩。
她不由得那位帝国绅士离去的身影多看了好几眼,一个小时后,又遇见一位利昂教士。
教士弯腰聆听比他矮的老人说话,搀扶老人,让那位老人先去办理手续,又主动退后让抱着孩子的女士上前。那三四岁的小女孩伸出手扯他的黑袍,不好意思地在他英俊深刻的脸上嘟起嘴亲了一口。
教士就这么一直谦让,直到海关小姐说笑,“您再让后来的旅客先入关,我的当班时间都要结束了。”利昂教士才上前办手续。
这么出色的男人,全身心奉献给神岂不可惜?海关小姐遗憾地看着他,又在心中谴责自己,不要因为垂涎神的侍奉者,生出这样不敬的念头。
利昂神父身无长物,带着几本书籍和一套换洗黑袍和一封信件,走入浮城的大教堂,在神职人员们起居的区域获得一间只装得下一张床的小房间。
神职人员的居处十分简朴,四面墙壁是白色,墙上光秃秃的一扇窗,床与其说是床,不如说是几个箱子拼凑而成,上面覆盖着薄毯与硬枕头。
与神职人员房屋的简朴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大教堂的宏大庄严,高耸的尖顶插入云霄,每当整点,钟楼的钟声传遍浮城中心区域。
浮城的面积近似帝国的都城瓦顿和联邦的首都新都,这里不属于帝国也不属于联邦,自治政府、帝国势力、联邦势力、警察、黑手党家族、宗教势力不间断地在这座巨大的城市上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