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之日,宫中总比常日多几分人气。从寅时宫门开启便有朝臣陆陆续续赶到,他们在宫门口集结等候,到卯时左右便有宫人组织众人一同入宫,再往宣政殿等候皇帝驾临。
皇帝当然是自由的,他领着明达和宋臻来到宣政殿时,满朝文武早已在列。目光放远些,便能看见宣政殿外都站着人,一眼几乎难以看到尽头。
宋臻带着两分好奇,三分忐忑跟在皇帝身后。
进入宣政殿前明达便松开了他的手,小孩儿也知道这样的场合自己更该稳重些,不能赖着阿娘好似长不大一般。于是他故作沉稳的跟在了大人身后,目光却忍不住往殿下群臣身上瞟,冬日的卯时天也未亮,只能借着灯光隐隐约约看见殿外还站着许多人。
宋臻知道,这般的大朝会是朝中五品以上官员都要参加的。可五品官显然没资格上殿,基本都是在殿外站着的。宋臻就不明白了,他们隔这么远能听见朝中议论什么吗?若是听不见,也露不了脸,那么这些人大清早的跑来是白受罪吗?
小孩儿心思活跃,想着些有的没的,原本的紧张也就渐渐消散了。
皇帝在龙椅上落座,看了眼同样头次站在朝堂上的妹妹和儿子,挥手先令人搬了张椅子放在身侧不远,又令宋臻站到自己身前来。
显然,明达和宋臻头次上朝都得了优待。两人不仅留在了御阶之上,明达甚至在宣政殿里拥有了一个座位,一个距离皇帝龙椅极近的座位。
这代表着什么,除了还有些懵懂的宋臻,满朝文武都不会不知道。
这般的高调显然也出乎了明达的预料,这些年她虽插手朝政,也在朝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可一直都是在幕后掌控大局的。宣政殿她头一次来,有看顾皇帝,顺便为宋臻撑腰的意思。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皇兄会给她如此待遇。
明达本能的想要推辞,可目光落在宋臻身上,想了想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她微微行礼谢过恩,便堂而皇之的坐在了御阶之上,与皇帝一同俯视殿下群臣。
群臣见此心思各异,不过随着内侍总管唱喏,还是齐齐俯身下拜。
皇帝轻抬了下手,自有内侍总管在旁扬声,使众人免礼。而后皇帝又摆了摆手,内侍总管便捧着圣旨上前宣读,不意外正是宣告宋臻身份的旨意。
宗正也在殿上,听完圣旨便主动上前,表示可以立刻为宋臻更换玉碟。等到玉碟一换,宋臻的皇子身份也就坐实了,宗室承认,朝堂也得承认。
群臣其实不觉意外,早在皇帝与重臣透露过宋臻身份起,有关于皇子的消息便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等到宋臻遇袭的消息传来,各种传言更是甚嚣尘上。彼时朝中没有证实,各种传闻便更是越传越离谱,最初寄养与过继的两种说法都不算什么了,甚至有人揣测宋臻是皇帝与妹妹乱|伦所出。
直到此刻宋臻的身份明明白白被宣告,众人才知宋臻的生母确实另有其人。至于过继和乱|伦的传闻,自然都是无稽之谈。
大朝会确实持续了半日之久。尤其皇帝之前病重一直罢朝,公文奏疏虽有明达和唐昭代为处理,但大臣们手中多多少少也还有些事情,需要商议或者奏禀。
明达有些担忧皇帝的身体,但几
次回头却都见他端端正正坐在龙椅上,虽是脸色苍白一脸病容,竟也强撑了下来。只是今日皇帝话极少,他为了保持体力偶有开口声音也极低,下方的人都听不见,只得通过内侍总管扬声传达。
群臣们对此倒没什么想法,毕竟皇帝身体不好谁都知道,此时大病初愈中气不足也很正常。没谁会仰头直视天颜,因此也就没人发现皇帝脸色越来越难看。
终于,午时将至,朝议暂时告一段落。
明达见皇帝还撑得住,也是松了口气,正等着内侍总管宣告退朝,就见丞相又执着笏板站了出来。她眉目一凝,心头刚生出两分厌烦,就听丞相道:“陛下,臣有事奏。”
皇帝一早上的朝会都听下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便令内侍总管传话许他奏禀。
丞相于是说道:“陛下,国有储君才能稳固人心。从前陛下没有皇子,臣等也不好多言,如今陛下既然认回亲子,立储之事也当定下章程了。”
皇帝身体不好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尤其这一回他病倒的时间尤其的长,连朝会都连罢了一月,送回来的奏疏也多是长公主批阅的痕迹。有心人其实都能看出来,皇帝的病情恐怕不好,这种时候宋臻横空出世,自然让许多人都将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
别管皇子年少能不能句不好听的,皇帝这身体这么差,大臣们都不信还能有别的皇子降生,所以这储君也是早晚得立。
若是皇帝病情没有这般严重,对于丞相如此迫不期待的奏请,恐怕多多少少会觉得不舒服,甚至可能怀疑明达和宋臻与朝臣有所勾连。
可现在丞相的话却像是瞌睡送上枕头一般,不仅正中下怀,甚至可以说是贴心极了。
御阶上,坐着的两人神色都松缓了些,尤其明达看向丞相的目光也不那么讨厌了。
皇帝点点头,今日第一次扬声说道:“卿说得是,立储一事便交由礼部和司天监着手处置吧。”顿了顿又道:“朕即刻明发旨意,昭告天下。”
丞相都被皇帝的干脆惊呆了,尤其昭告天下这一点,寻常大多都是在储君的册立大典之后才做的,如今倒是因为皇帝一句话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