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英娘怀疑蔡四郎是不是因为他那一笔歪歪扭扭的字自卑,故意言简意赅,拿简简单单三个字来回复她。
她再度去信一封,详细写了怎么安置几个学子,怎么考察他们的人品,怎么确定是否可以留用。留用的人要干什么差事,归谁管辖,每次可以支取多少钱。
蔡四郎这次的回信多了几个字:已安排妥当。
信笺一来一回中,转眼便到了五月初五。
时下人们认为五月是恶月,五月五日更是恶月恶日,这一天要沐浴斋戒,饮酒辟邪。
端五日,插菖蒲,食角黍,饮雄黄酒,系五彩丝,佩五彩香囊,祛五毒。
南越一带端五有赛龙舟的习俗,北方没有这个风俗,唯有角黍是一定要吃的。
角黍就是粽子,膳房预备的角黍有板栗馅、肉馅、大枣馅几种,主料并非纯糯米,味道不错,但是裴英娘觉得单调了点。
端五就是要在各种馅料的粽子之间犹豫徘徊,才有过节的感觉呀!
她特意让人从南方寻来新鲜的箬叶,快马送到长安,淘洗干净糯米,泡发一夜,包了几样灵沙臛、核桃、松子仁、火腿肉、猪肉馅和各种各样蜜饯馅的角黍,林林总总几十样,锥形的、菱形的、四方形的、圆球形的,煮熟后立刻送到含凉殿,请李治品尝。
白粽晶莹如玉,肉粽浓香软糯,李治不能多吃,一样尝几口。
武皇后和李令月喜欢那些种类繁多的蜜饯粽子,吃到后来,干脆玩起猜谜的游戏,看看谁先尝出粽子是什么馅的。
粽子煮了许多,剩下的全部散发给内外殿当差的宫人,羊仙姿领着宫婢、侍者们在殿外叩头谢恩。
李治和武皇后心情很好,除了每年端午的旧例外,另外添了几样赏赐。
宫人们眉开眼笑,殿外山呼不绝。
裴英娘坐在食案前,袖子高挽,自己剥粽子,吃粽子这种事,得亲力亲为,如果不是自己剥的,吃起来不香甜。
吃完粽子,宫人送来香花水和樱桃花、沉香屑捣的脂膏,服侍她洗手。
她低头看着铜盆里上下起伏的花瓣,忽然听到李治在唤她。
李治笑容满面,含笑看着她。
裴英娘擦净手,起身挪到李治身边,李治示意一旁等候多时的宦者上前。
宦者手里托着一张金盘行到案前,盘子里放着几缕五彩丝线和五毒香囊。
李治拈起一缕五彩丝,系在裴英娘的手腕上,“诸邪退散,十七一定能无病无灾,健康长大。”
裴英娘晃了晃手,丝线系得牢牢的,李治系的时候缠了好几道,既不会勒疼她,也不会轻易松脱。她从袖中摸出一只五毒香囊,“这是英娘亲手缝制的,阿父不要嫌弃。”
端五这天放眼望去,处处是五毒纹样的装饰,衣袍、鞋袜、巾帕、簪环首饰,全是毒蛇、蝎子、蜈蚣、蟾蜍、壁虎的图案。裴英娘也抽空给李治、武皇后、李旦、李令月几人亲手做了几个五毒香包。她针线不好,偷懒学了挑花的绣法,用十字单面挑针,绣了几样毒物在香囊上,远看活灵活现,五彩斑斓,虽然不及宫人缝的香囊精致,但胜在活泼传神。
当然,李弘、李贤、李显和几位阿嫂的香囊她也预备了,但都是半夏和忍冬做的,只有第一针和最后收针是她挑的线。
裴英娘的香囊是用改进的织机织出的第一批青布制成的,可以说这几只香囊独一无二,全天下再找不出一样的。香囊底下缀了长长的丝穗络子,每个人的络子形状不一样,李治和武皇后的是万代长春,李令月的是蝴蝶牡丹,李旦的是云鹤松鹿。
裴英娘为李治系上五毒香囊,理好丝穗,口中喃喃道:“愿阿父福寿康宁,岁岁平安。”
李治揉了揉她的头顶。
一旁的武皇后为李令月系上五彩丝,轻笑道:“不许耍赖。”
角黍是包起来的,外面没有标识,吃进嘴之后才能确认里头是什么馅,武皇后猜对了更多口味,赢了李令月。
李令月一挥手,爽快道:“愿赌服输,儿岂会言而无信?”
心里暗暗道,反正她私库里的那些金银财宝全是阿父、阿娘赏的,阿娘挑走几样,不过是换个地方藏宝而已,随便拿吧!
裴英娘帮李旦系五彩丝时,发现他掌心有道明显的疤痕,伤口锐利,看形状,显然是利器所伤。
她愣了一下。
李治和李弘、李贤、李显几人谈笑风生,没有注意到她的迟疑,武皇后似乎察觉到什么,细长眼睛微微眯起,淡淡扫她一眼。
裴英娘垂下头,飞快抽出丝帕,盖在李旦的手上,挡住伤口。
她面不改色,仔细缠好丝线,打了个简单的结,浅笑道:“愿阿兄绿琪千岁树,寿比泰山松。”
这是把李旦当成老寿星打趣了,杨炯是初唐四杰之一,念他的诗不会太超前。
李旦唇角微微勾起,轻轻拍一下裴英娘,不动声色间,自然而然收起受伤的手。
武皇后审视的目光移开了。
出了含凉殿,李旦轻声说:“围猎的时候不小心划伤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解释。
裴英娘听懂了,点点头,担忧道:“阿兄还是当心些好,别碰生水,忌讳生冷的吃食……”
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嘱咐,李旦耐心听她啰嗦完,“相王府的池子修好了,想不想去看看?”
裴英娘点点头,问出一个盘亘在心头已久的疑问,“阿兄食邑多少户?”
李旦望着太子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