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归其悄无声息的挪至门口,听到席若吩咐张德更衣,命他背着人将沾血的龙袍烧掉,又命人传了宰相、大理寺卿和胡郭二位尚书到东暖阁议事。
勾起嘴角。说什么没要紧的事,眼中都是血丝,睁着眼睛说瞎话,果然是骗不了人的。
穿过搁放粥碗的矮几,掀开厚厚的帷幔,里面是一处布置简易的耳房。本是皇帝贴身护卫的住所,自从谢归其被接入宫,便成了他的寝室。
打开床侧的黄木箱,从里翻出一件灰不拉叽的棉袍,穿好,又将外套裹紧。太监服虽难看粗鄙,却易穿。只需扣几个扣子,系上腰带即可。不像天子衣饰,且不说龙袍繁复,便是平日里穿的常服,也是重重叠叠,云扣盘领,饰物沉坠。
谢归其偷偷留心过,席若作太子时,伺候其穿衣的婢女共四人,花费半刻钟。成了皇帝之后,婢女加至八人,从他站起扮作衣架开始,到众人行礼退下,共需一刻钟。
而他,如果不是怕牵扯到伤口,平时七步成衣。
经过矮几时,端起粥又喝了一口。咽下,胃在抽痛。苦笑,最近胃造反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刚才不过吃了些肉,就让久未沾荤腥的胃开始闹腾。
四人从东暖阁走出,脸上是各有精彩。
丞相梅乐松,气的胡子都翘起,脸色比天空还阴沉上几分。步子却迈的端正,长而厚重的朝服,衣摆的下方被雪染脏。他一点都不在意,匆匆向前走着。
跟在后面的大理寺卿夏尔容,刚出门时还一脸愁苦的陪着宰相说话,等宰相大步走远,追不上时,快要凑到一起的眉头舒展,若有所思的回头望了一下东暖阁,笑眯眯的摇摇头走了。
胡啸笛严肃,而郭易如侧过头,避开前面的两人偷笑,眉宇之间尽是得意之色。拿起手上的流光宝剑,与胡啸笛边走边低声说些什么。
转过回廊,突然出现一人。
那人躬身道:“奴才奉旨,去郭大人府中学习规矩。”
胡啸笛心下一颤,开口:“宫中不是有专门负责教导的首领太监么?”
那人只是重复:“奴才奉旨,去郭大人府中学习规矩。”
“好好,你跟我走。”这等公报私仇的大好机会,郭易如岂肯错过。
“等等。你我二人即可便要出发前往灾区,哪有空闲时间。”拦下郭易如,回身对谢归其,极为客气的说道:“还请谢,公子回禀圣上,郭大人国事在身,并无闲暇,请圣上另指明贤士,郭大人办事回来自当谢罪。”
郭易如不乐意了,言语见颇有些不耐:“胡大人不必为在下忧心。离傍晚出发,还有几个时辰。为人臣子,天子圣谕,岂可推脱。”
又对低着头等待的那人道:“跟我走可不是去享福。宫门外只有一顶轿子,还要劳烦谢公公跟在我府小厮里走回府上了。哎呀,这大雪天,什么时候才见晴啊。”
手中抽出剑,倨傲的望着那人。“抬起头来。”
谢归其抬头,目光落到剑上。呵——尚方宝剑都赐了,看来这趟灾区之行,皇帝是要动真格的了。
没有等到预期中那人的惶恐,愤怒的将剑入鞘,丢给谢归其。“双手捧好,这是天子之物,容不得你放肆。”
谢归其听话的摆出恭敬之态,双手高捧着尚方宝剑,跟着去了。
留在原地的人,转了身,走了几步叫住个要路过的宫女。想了想,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谨慎如他,又回了东暖阁。
到门口,圣上近身侍奉的小印子拦了住:“大人,圣上刚歇下。这几日累坏了,连寝宫也等不及回,在侧房便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