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犀利,言辞如刀,女人被逼得生生转头,只敢盯着校门口站着的老人,高喊:“学校出了这种事情,我女儿被活生生逼死,难道不是校方管理失职,这事就要不了了之吗?”
“学校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校方,肯定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就在这时,一直立在一旁的老人开口了。
“负责的话,嘴上说说就可以了吗!”女人心下一喜,既然校方已经承认有错,那么她就可以尽情提出赔偿,可未等她开口,面前的老人忽然站着了身子。
“作为学校领导,我代表校方,向您道歉。”老人说着,便弯下了腰,那是标准的九十度鞠躬,郑重而肃穆。
闪光灯连城一片。
林辰坐在车中,望着人群中心老师弯下的脊背,手紧紧握在车门把手上,骨节凸起,青筋毕露。
“校长!”
“苏老师!”
周围围观的永川大学师生员工也是心中一痛,纷纷开口喊道,许国庆赶忙去搀老人,却被老人强硬拒绝。
女人并没有意料到,永川大学的致歉竟来得如此干脆诚恳,她仿佛失去了再闹下去的理由,可事已至此,她又没有任何回头路可走,只能继续强硬下去:“道歉就能解决问题吗?”
听到这话,刑从连的目光从路边的警车上收回,他看了眼周围群情激奋的师生,对面前的女人说:“既然校长也在,您有什么要求,就在这里提吧,我们警方也好帮您做个见证。”
他嗓音低沉却清晰,竟压过场间无数喧闹声音。
一时间,四下静寂,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汇集到那位披麻戴孝的女子身上,记者们把话筒往前凑了些,仿佛都在等着她开口。
女人心下一颤,看着那些灼灼目光,她心里默默将眼前的警察千刀万剐了一万遍,什么叫在这里提,什么叫做个见证?这个警察很明显知道她要的是赔偿,却偏偏逼她在大庭广众下开口,但这种情况下,她又怎能直接开口提钱?
她往后退了两步,抚住额头,低声道:“我累了……有什么问题,我想去办公室里谈。”
闻言,刑从连也不说话,只是看了眼老人。
苏老校长收到信号,很谦和地开口:“王诗诗妈妈,你有要求的话,就现在和我老头子讲,我们能做到的,一定尽力去做,但要是您事后提起……”
意思是,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女人心一横,直接开口说道:“我要向永川大学索赔一千万。”
她说完,根本不管场间那些刺耳声音,只是固执地迎上刚才那个警察的目光。
我女儿死了,你们就应该赔钱给我!
然而,在抬头的刹那,她看到了那个警察的眼睛,在那道扫向她的目光里,没有讥笑没有嘲讽,甚至连蔑视的情绪都没有,那是超然的平静,如山高如海深,令人喘不过气来。
原来真是要钱!
虽然大家心知肚明,可女儿尸骨未寒,当妈的在大庭广众之下当街问学校索要千万,这已不仅仅是“不要脸”三个字就可以形容的,这根本就在吃人血馒头,而且是当妈的,一口口沾着女儿的鲜血在吃。
记者们拍着照,只觉得一阵恶心,心里默默将原先拟好的新闻词杠掉,换上了“孱弱女儿尸骨未寒,狠心母亲索要千万赔偿”一类的标题。
情势顿时逆转。
“死者家属提出了赔偿要求,那么苏校长,您的意思呢?”刑从连面无表情,依旧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这个,我们还是要听警方的调查结果的。”苏老先生欠了欠身,说,“但是千万赔偿,真是恕难从命啊。”
王诗诗母亲一听这话,顿时眉梢一挑,转身就要发难。
可没等她开口,刑从连微微躬身,询问老人:“那么如果,死者家属继续在学校门口抗议的话,该怎么办呢?”
老人瞥了刑从连一眼,仿佛在说,你怎么在问这么傻的问题:“那就在这里嘛,有什么要紧?”
听见这话,周围无论是围观路人、在场记者、学校师生,甚至包括王诗诗母亲本人,都非常惊讶。
“不会影响学校正常教学秩序吗?”刑从连愣了愣,又问。
“他们很闲吗?”老人反问。
刑从连想,果然是林辰的老师啊,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您的意思是?”
“在学校里,就要专心读书,这件事跟他们有关吗,随便一点风吹草动就嚷嚷看不进书,也好意思说是我永川大学的学生?”老人声音有些响亮,语气也有些严厉,他像是生了刑从连的气,说完,气呼呼地,甩手就走。
刑从连简直冤枉,可他又很清楚,这句话与其说是在回答他的问题,不如说是讲给学校所有师生听的,老人的意思很简单:
你们是我永川学子,有理应心智坚韧,不动不摇。
不知是老人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女人赤裸裸的威胁嘴脸令人心生厌憎,永川学子看向这场闹剧的目光,已从最初的惊诧好奇,变成了冷静漠然,是啊,他们是名校学生、天之骄子,哪有时间浪费在这些诡谲戏码上,看一眼热闹也就行了,谁爱演谁就演,反正他们没时间奉陪。
想到这里,围在校门口的学生,开始跟随校长的步伐,三三两两散去,甚至连周围的围观群众,都觉得再看下去实在掉价,也陆续散了不少。
原本大好形势,竟一触即溃,见此情景,女人脸上一片红一片绿,精彩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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