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归宁被请出了屋,向园以收集口供的理由脱离出来,跟许归宁在小区外车道上散步。
许归宁看向园,后者仿佛一夜间成熟许多,完全是个瘦削冷淡的读书人模样。许归宁在自惭形秽的同时,还是向对方靠了靠,因为他觉得向园穿的那件地摊货太薄了,减小距离可以保存热量。
打破僵局似的,向园说:“上次你说,和沈国莉没有……没有感情,是真的?”
许归宁打个寒颤:“真的真的——就是相互照应,沈国荃都可以作证啊,可能有点匪夷所思吧——”
向园说:“那就是我先出轨的。”
许归宁简直觉得这场对话有点无从下口了:“什么、什么意思?”
“我们俩还没分手吧,那我之后和别人上床,不就是我先出轨吗。”向园指头没夹稳,烟头掉到地上。
寥寥数语太过精彩,许归宁懵头转向了半晌,才喜不自胜道:“那我们还算在一起?”
向园正欲把烟头踢到旁边车底去,又顿觉这种举止是跟新大队的人学的,很无公德,于是蹲下捡起烟头,起身说:“当然是——如果你不想继续了,也没关系。”
许归宁支吾:“当然——我,不,那个,为什么不想继续呢?”语毕低头,仿佛说了很丢脸的话。
向园拿拇指食指捏着烟头,低头看着许归宁,口吻真诚地说:“过去这么久了,我可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许归宁想说其实我也没那么好,又怕此话损害自身形象,只好话锋急转:“我也,呃,我还好——”
向园把烟头弹到垃圾桶里,笑道:“是,你还好——”
向园一只手在弹烟头,另一只手插在卫衣口袋里,许归宁只好伸进口袋里去牵那只手。
两人的手均很冰凉,在兜里互相交叉时,能摸出筋骨的凹凸起伏。
向园靠着车门,许归宁伸进兜里拨弄他的手,拨着拨着他说:“去你家?”
向园看着他说:“总不能去你家吧?”
两人都笑,向园继而说:“我家特远,开房吧。”
许归宁牵着他跑进“安全地带”的大门,正撞见扫出一地易拉罐锡箔纸避孕套的清洁工。两人大步踏过垃圾堆,惹来扫地阿姨的高声叫骂。
许归宁轻车熟路带向园进了包间,两人坐着亲了一阵,昏头昏脑地剥了外套裤子,在沙发上滚成一团,抚慰对方私`处。
两人正到了最关键的时刻,门发出一声巨响,訇然中开,七八个人蜂拥而至,谩骂声一浪高过一浪,细细听来,基本全是“不准动”和“趴下”。向园一个激灵,猛地支起上身,把许归宁贴身穿的衣服一下捋上去套住他的头,而他自己被死死按住头摁在沙发上,一条腿搭在许归宁肩上,另一条腿被几个人抢着抱住——幸好他的腿还比较长吧,能容那几个人都抢上功劳。
许归宁被套住头后,倒是不必担心会拍下露脸照,只是向后一头栽倒,摔到地板上去了,被负责拍照的警员围住拍了个精光。
向园欲抓过外套把警官证掏出来,被骂了一大声“你他妈想干什么!”两耳光左右开弓扇到脸上,他晕乎乎地暗唾:“这就是小姜的那招‘双`峰贯耳’啊。”
向园清醒过来时,已经被带到了派出所,因为他违抗执法受了轻伤,警察把他带回审讯,以免出现上诉事件。
这场对话显得那么的熟悉。
警察说:“你可以签一个合同……用你的犯法行为抵消他们的违规行为……你赚了,你说是不是……”
向园说:“是是。”
他的心理在冷笑和自嘲中来回切换,然而他速速签字,继而双手合十,做了个连连道谢的姿势。
但和前任倒霉蛋不同的是,在全城扫黄日这天,向园被老城区派出所以嫖娼名义抓获,除了三千元现金罚款、签署免责合同以外,还处以十日刑侦拘留的处罚。
此时在许归宁家,技术部门的一个新来的技术人员——就是曾经被向园哄着代签的那个女孩,她是个很称职的勘查者,此时蹲在沙发旁,她发现沙发底部的黑色皮质上有类似血点的痕迹,于是招手唤来同事。
使用鲁米诺试剂后,诸人拉上窗帘营造较暗环境,只见沙发脚下约两平米的地板,泛着一汪蓝紫荧光,另有些荧光点四溅飞出,印在四周的墙壁家具上。
二队长愕然:“怎么回事儿?”
女孩说:“这么多血迹,大案吧,除非他家有谁爱随地大小便*。”
向园站在摄像头前,按照辅警的指示拍完正面拍侧面。他很想问问被判定同性mài_yín的许归宁情况如何了,可是无人理会。向园没有硬撑说两人是情侣关系,因为他觉得同性mài_yín嫖娼已经是个不错的罪名,一旦反驳,说不定还会被安个聚众yín_luàn罪,要知道聚众yín_luàn可是入刑的。虽然两个人聚众yín_luàn,人是少了点,但他们已经被捕,此刻一切都是警察说了算的。
其实操作电脑的、负责抓捕的、抽烟打屁的,有不少熟脸,向园判断,是上一次各个派出所严重饱和时,将许多有关人员押到公安局入档时记住的脸。这些脸四处散落,来来去去,都对他弃之不理,因为他们没一个人记住向园。
不仅他们记不住,对于新大队的同志来说,向园就像一个人形记事本——他总默默地做些文书工作,很少参与大家的话题,没人知道他的心思,没人知道他的过去,当然也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