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循泪眼朦胧地瞪他。
下一秒,玉邈那微微泛凉的指尖就捏住了江循发红的鼻翼,轻轻捏了捏。
鼻子本就敏感,江循又刚刚挨了撞,一时间泛酸生涩,又是一大滴滚圆的泪珠掉下来。
江循就保持着这样坚贞不屈又哀怨悲催的造型和玉邈两两对视了一会儿,才艰难道:“枚妹……一扇门把他带走了。”
玉邈一直盯着江循的那颗挂在腮边将落未落的泪珠,喉结小幅度滚动了一下,闻言才把目光对准了他的眼睛,那里面还缭绕着未散的薄薄水雾,结合着江循微微发抖的身子看来,他活像只被欺负了的小野猫。
他伸手轻轻勾去了江循睫毛上的泪,问:“什么门?”
江循哪里还顾得上玉邈的动手动脚,红着鼻子很利索地溜到了他的身后,抓着他后背的衣服,小心翼翼地当着护盾把他推进屋里,指着刚才自己刚才观看小电影的地点,把内容向他复述了一番。
在江循没有看到的地方,玉邈抬起沾了江循泪水的手指,轻轻吮在了口里。
心有余悸地介绍完毕,江循就躲在玉邈后面问:“你怎么想?”
玉邈身姿如松、仿佛一个正人君子般平静道:“我怎么想不重要。那边殷家已经断定此事为钩吻太女所为了。”
江循疑惑地“嗯”了一声,探出半个头来想看清玉邈面上的表情:“发现了她进入殷家的痕迹吗?”
玉邈也侧过脸去看他,“并没有,只是就动机而言,她最有可能而已。且她一向行踪诡秘,最近却一反常态,有多个仙派都发现了她的行踪,上报说她常在大罗山一带活动,似乎是在寻找某些重要的东西。”
江循正欲说话,就听门口方向传来一个慵懒散漫的声音:“不会是她。”
江循回头,那入目的猫样美人儿让他终于恍然想起一件事:
……展枚还有个哥哥呢。
作为一个已经二十余岁却仍不能毕业、日日混迹在曜云门中的不良青年,先生们已经放弃了对展懿的教育,反正每次他都有新奇的方法挂科。就连展家家主都管不住这个混不吝,多次召他回去,展懿都不理不睬,后来,展家家主便径直寻到了曜云门中,要强行带他回家,甚至当场与展懿打了一场。
谁都没想到,这平素嗜酒爱睡、除了一张家传的好脸之外似乎一无是处的人,居然能与其父打个平分秋色。
江循有幸目睹了那场打斗,结果,自然是无法制服儿子的展家家主负气离去,展懿本人被弟弟堵在墙角,笑眯眯地聆听了足一个时辰的说教。
现在,展懿单手握着一个紫铜酒壶的把手,饮下一口后,靠在门框边,注视着江循与玉邈。
他明明穿着与展枚一样的紫檀色衣裳,上数的几个纽扣却根本不系上,松松垮垮地敞露着他形状完美的锁骨和前胸上的一颗红痣。
他慢条斯理地分析道:“太女她从不杀殷氏之人。”
江循深以为然。
来到这个世界一段时间后,江循补全了许多《兽栖东山》中没有提及的细节和内容。
比如说,太女究竟是如何成为太女的。
在她九岁前,她还是无忧无虑的纪云开。身为殷氏大小姐殷青青的独女,她受尽无限荣宠,享遍无数风光,除了受其母性格影响,行事有些刁蛮,难以与同龄人亲近之外,并无什么不妥。
但自从纪云霰进入殷氏之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殷青青疯了。纪云霰的到来给了她莫大的恐慌与危机感。
殷汝成除了自己与妹妹殷云月外再无后代,而他体弱多病,恐难以升仙,妹妹殷云月更是天性软弱,难成大器。在他百年之后,这殷氏家主之位,就该是她殷青青的囊中之物。谁想半路杀出了个纪云霰,若她和父亲生下一子半女,那这殷家还能有自己的立锥之地吗?
她日/日想,夜夜想,牛角尖越钻越深,越发不可自拔,最后,她的念想着落在了她唯一的女儿身上。
——女儿若是争气,能在父亲面前露脸,那个外人纪云霰又算得上什么东西?
所以,纪云开的一切快乐,在一夜间被剥夺殆尽。
原本独修真火之术的纪云开,被强行要求修习五行术法,要时时处处以殷家嫡女的要求自处,要如殷家先祖时期的圣女一般,身着白衣,面覆白纱,若是行差踏错一步,便要以严苛家法处罚。
殷青青本就不会教养孩子,纪渊又软弱,于是,纪云开的日子越来越难过。
“你怎会蠢钝至此?连这种事情都做不会?”
“你简直丢尽殷氏门楣!丢尽我殷青青的人!”
“像足了你父亲!没用!”
纪云开从不反抗,她这样的态度,反倒更引得殷青青恼怒:
真真与她父亲一副模样!八竿子打不出个屁来,锯了嘴儿的闷葫芦似的!
展懿以前与纪云开有过一面之缘。那是在纪云霰嫁入殷氏半年后,殷汝成病入膏肓,药石无医,终于撒手人寰。各家家主前来吊唁,展懿也跟随父亲前来,他耐不得灵堂的凄清悲苦,便自行信步闲逛,无意间撞见一个披麻戴孝的孩童,跪在一个小小的用血绘制的魔道法阵之中,碎碎念着感激道:“谢谢您带走祖父,谢谢您。只要纪云霰继承家主之位,我便不用那般辛苦了。”
那女童便是纪云开,在发现了展懿之后,她稚嫩的面容之上却没有任何惊慌之色。
她坦然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