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忙了一天的石头下去休息之后,沈成蹊一个人躺在硬邦邦的床上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本以为会注定彻夜难眠,可是当脑袋沾上枕头没一会儿就被睡神附体,甚至没有在意自己睡在一张有史以来最硬最冷的床上。
重生这种事情虽然匪夷所思,但是既然碰上了就该坦然面对,胡思乱想也不能让他重新钻回棺材板里,更何况自己已经是个三十岁的“老人家”,就算重生在一副鲜嫩的壳子里也比不了年轻人的精力,早睡早起才能养生啊。
抱着破罐子破摔,哦不,是天大地大睡觉最大的‘乐观心态’,沈成蹊睡的无比安稳踏实,可是到了后半夜,寒风吹破了床头一扇窗子,嗖嗖的小北风像刀片似的往脖子里钻,饶是他睡着再死也被硬生生的冻起来打了个喷嚏。
真怀念原来府里那个小铜猪暖手炉啊……
沈成蹊暗叹一声,任命的裹上衣服下床找些可以取暖的东西,嘴里还不忘碎碎念:不知道府上几个下人有没有把‘小铜猪’一起埋了,要是没有哪天死活也要偷回来。
正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箫声,起先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四周万籁俱寂,静下心来仔细辨别,呼呼的寒风中真的夹杂着箫声,在这寒冷的雪夜显得有些空灵。
断断续续的音律在这冷清的瀛园里飘荡,映衬着院子外的半轮月亮,透着股深沉的悲怆。
是谁在这时候吹箫?
沈成蹊心下疑惑,禁不住好奇披上单衣走了出去。一路跟着箫声走,也不知道走了究竟有多远,最终停在了花园中一座假山附近。
假山上有一间不大的红瓦小亭,如今被雪花盖住大半,亭子里背对着沈成蹊站着一个那人,一身白衣似乎要跟这周围的颜色融到一起,衣摆被呜咽的北风吹起,夹杂着细碎的冰凌,显得他的身影更加孤寂。
半夜三更能在端康王府后花园出没的人必定身份不俗,但是沈成蹊的确认不出这男人是谁,这人似乎心里有事,在亭子里踱了几步拿起箫又低低的吹了起来。
吹奏的曲子是“离别绪”第四折三段——佳人逝,这曲子是民间戏子所作,宫中人很少有人知晓,沈成蹊生前最喜欢的曲子又恰恰是这首,此时此景突然听到心头不免一颤。
离别绪,愁丝万缕,佳人逝,相思难寄。
本就是哀伤的曲子,配上孤夜雪景,让眼前的背影都显得格外沉重。
这男人究竟是谁?沈成蹊第一次这么强烈的想看到一个人的脸,可这里是端康王府,他已经不是六王爷,而是不受宠任人宰割的沈殷阙,这种身份出现在这里肯定会引来不小的麻烦。
理智告诉自己应该趁着没被发现赶快回去,可是双脚就像钉在原地一样不能动弹。
一曲终了,沈成蹊冻的瑟瑟发抖,残废的右腿这会儿才觉得刺痛。
“出来吧,别站在那里躲躲藏藏。”区别于曲子的哀伤苍凉,男人的声音意外温和。
沈成蹊抓抓脑袋,刚想绷起一副‘知己难寻’的高深模样,结果嘴巴还没张开就……
“阿嚏!”
瞬间那张老脸又红了,实在是丢人啊丢人。
男人转过头,视线扫过他的时候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是你?”
沈成蹊衬着雪地的反光看清了他的脸,心里也有些犯嘀咕,这人看着眼熟啊,在哪里见过来着?
4【是个宝贝】
男人慢慢的往他身边走,一身白衣难得穿出温润如玉的味道,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深色的眼睛也不知道是雪地映衬的还是怎么回事,在某些角度看去竟然透着淡淡的灰色。
他走过来微微颔首,“大哥。”
沈成蹊没说话,眼睛里看不出什么表情,两个人四目相对,配上周围呼呼的北风看起来有那么点高深莫测的味道,可实际上……
怎么又来一个侄子,来的如此有规律,二哥府里的儿子为嘛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装深沉=口=
这次沈成蹊那可怜的脑容量总算发挥了点用处,终于想起了眼前人的名字,沈殷北,二哥的三儿子,生前自己跟他见过的次数用一只手就数的过来,印象中他倒是一贯一身白衣,斯斯文文的样子,只是说话的时候有些半死不活。
“哦,是殷北啊,我当是谁在这里吹箫,原来是你。”他努力露出兄友弟恭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