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
安铎出考场的时候,陆启刚从医院赶回来。奶奶还在急救。
他被陆启拉上车,赶去医院。
刚到医院,护士就下了病危通知书给安铎。
安铎看着护士递给他的笔愣了半晌,忽然对着护士喊:“我奶奶刚做完手术!你们让留院观察,怎么观察到病危了?!”
护士看着这样一个孩子,着实不落忍:“你奶奶…她前一段时间状态不好,我们也诊断出来了,可,可你奶奶坚持不让我们告诉你。今天是我们发现你奶奶忽然昏倒的。这个手术其实,并不是很成功,你奶奶恢复得并不好…"
“那怎么能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什么事情都因为我是小孩子所以不告诉我吗?那时我奶奶!”安铎忽然歇斯底里地喊,他转头看着陆启:“你也是知道的,对不对?”
陆启低下头。
那天,是元旦后不久吧。安铎的奶奶打发安铎去食堂买饭,这才得空跟陆启说,自己的心脏自己最清楚,医生也说,因体质不好很难恢复了。大概就是说如果她死了,让老师照顾安铎到成年。而且,永远不许和安铎讲自己真正的病情,怕影响安铎竞赛和保送。陆启是答应了的。他托付医生们一定要尽全力医治,多少钱都无所谓的。
恐怕奶奶和医生们都是这么说的:对安铎保密。
安铎眼中满是绝望,他转过头来不再看陆启:“连你也骗我。”
他抹抹眼睛,在通知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护士赶紧奔向急救室。
安铎走到墙角,蹲在那儿,几乎是蜷缩着的。他无声地抽泣,忍着不发出声音,肩膀却抑制不住一耸一耸的,让人心疼。
“别哭了。”陆启此时都觉得自己的话过于苍白。但是,到底要怎么样呢?
安铎背过脸去不看陆启。他生气,他失望,他的老师,他除了奶奶外最亲近的人,竟然在骗他。而且…这次竞赛他写得非常糟糕。恐怕出成绩那天,陆启会对这个百无一用的安铎失望透顶。到时候,他还会是原来对安铎那么那么好的陆启么?肯定不会!至少安铎任性地觉得,肯定不会。
手术室的灯一闪一闪的,不知道奶奶在里面怎么样了。安铎心力交瘁,在心中千万遍祈祷奶奶没事。只要奶奶没事,让他安铎做什么,他都愿意!
他不知道陆启心中也在祈祷着,祈祷着奶奶的没事。他知道,安铎就这么一个亲人。他不忍心看安铎这么难受。安铎不该承受这些的。
似乎等了一个世纪之久,手术室终于出来了一位大夫。安铎猛地站起来奔上前:“怎么样?我奶奶怎么样?”
大夫不说话。
安铎朝手术室里面看,却看到了几位医生都出来了,推着床。床上盖着白布。
安铎的双腿瞬间瘫软下来,一下子就要倒在地上。陆启赶紧托住他的腰,扶住他。
“很抱歉啊宝贝,我们真的尽力了。”有个和安铎相熟的小护士带着哭腔颤声说着,鞠了个躬。
所有医生都给安铎深深地鞠躬。
安铎挣开陆启,扑到奶奶床前。他小心翼翼地掀开白布。奶奶闭着眼,很安详,就像是寻常午睡着一样。让安铎有种错觉,还是在那老房子里,古朴的檀木香中,奶奶在阳光下午睡着。安铎在不远的书桌边做作业。安铎咬着嘴唇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因为奶奶说过啊,男儿有泪不轻弹。
“我没见着奶奶最后一面啊!你们为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我现在…"安铎哽咽着抱着奶奶犹未褪去温度的身体,“奶奶你看看我,我是安铎!我是你最宝贝的安铎!我最好最好的奶奶,你别吓我啊奶奶…"
安铎拼命摇晃着奶奶的身体。但是没用了,奶奶再也不会回应他了。奶奶真的不在了。
陆启抹抹眼泪。这让他想起当年他送别奶奶的时候。可是他比安铎幸运啊,当时他还是有妈妈的,虽然不是很亲密,但总也算有个依靠啊。
可安铎谁也没有了。
旁边的大夫护士们都在抹着眼泪。一位男大夫狠下心来推着奶奶往太平间快步走。安铎追啊追啊,大家都来拦他。安铎像疯了一样挣扎,直到奶奶消失在楼道拐角处。
安铎忽然停下挣扎,瘫倒在地上。
耳边是嘈杂的哄劝声。
“起来吧。”陆启伸过手。安铎看了他一眼,别过头去,抹掉眼中不断涌出的泪水。
怎么抹不完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大夫护士们因有下一台手术,也散了。身边只剩陆启。
安铎最不想见的就是陆启。陆启骗他,不让他见奶奶最后一面,而他又辜负了陆启的厚望,这次竞赛恐怕连三等奖都保不住——奶奶的事一出,他怎么能用心答题?满脑子都是奶奶怎么样了。
他好想逃避陆启,可逃不开啊。
他还是对不起陆启的。大不了就去对年龄没太大限制的小餐馆打工吧,攒了钱还给陆启,就这样两断吧。
只是一刹那,安铎的肩上多了许多担子。他已经失去了依靠,不管他准没准备好抑或愿不愿意,从今天开始,他安铎就是无家可归的野孩子了。
这一切都太突然了。
☆、无踪
“我给你买点吃的。”陆启蹲下来,柔声说。
安铎不说话。
陆启抚抚安铎的肩。安铎皱着眉轻轻闪躲:“我不饿。”
陆启一时不知道怎么抚慰安铎才好。他的心也很沉痛,安铎的奶奶和他的奶奶,其实很相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