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傅庭起身,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那瓷瓶上描着寒梅,煞是好看。他俯身,几缕微凉的发梢扫过小尘的脖颈,瓷瓶盖子被拔开的时候,一阵幽香袭面而来。
“嗯……”不经意间从口齿中流露出低低的叹息声,因为伤口上传来的冰冰凉凉的感觉实在是很舒服,小尘呆呆望着裴傅庭一张放大的脸,突然低呼一声,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连忙往后爬行几步,匍匐跪在地上。
裴傅庭沾了药膏的两指就这样停留在半空中,他也不恼,唤来一个婢女打来热水,将手放进铜盆里细细的洗净了。
安静的房间内,那些哗啦哗啦的水声却如一把利刃一刀一刀戳在小尘的心尖上,他刚才不该躲的,王爷亲自为他上药,说出去谁也不会相信,可是刚才确确实实的发生了。他不知道,王爷是真的关心他,还是有别的什么私心,虽然……那些药膏真的很舒服,至少在那一刻……王爷不是在害他。
水声哗然而至,小尘的心也为之一顿,然后他听见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
王爷是要……就寝了……?
小尘抓紧裤边,只觉得背后总是有一双眼睛在自己身上到处游走,一时间吓的四肢百骸都冰凉冰凉。他宁愿现在裴铭跳出来提着鞭子将自己狠狠抽一顿,也不愿意就这么跪在地上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胆战心惊。
刚才端进热水的婢女挑着灯笼搬进一壶热茶,熄了烛火又独自出去了。她自始自终都没有多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尘。在王爷身边做事的人,自然都有十二分眼色,就算现在裴傅尘正在杀一个人,她见了也不会多挑一下眉毛。
小尘跪在黑暗里,他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以及还要跪多久。他不知道裴傅庭是否已经入睡,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膝盖受过两次创伤后已经变得很脆弱,他现在跪的时间一久,就疼的如同跪在一把锉刀上。
漫漫无期,这大概就是裴傅庭对他最好的惩罚了吧。
第六章
驿道上,几辆马车正在飞快的奔驰,一路崛起的滚滚黄沙几乎将后面长长的队伍掩盖。带头几位威风凛凛的裴家亲军身坐精悍马匹之上,带领着长队一路向北而去。
裴傅庭在马车内席地而坐,地上铺着一张大大的羊皮地图,他的手里捏着几颗石子,不停的在羊皮地图上摆放各种位置。马车突然重重的震动了一下,紧接着全队前进的人马缓缓停下来。裴傅庭撩手掀起窗户上的帘子往外张望一眼,随即将地图不动神色的收起。
马车厚重的帘子外立刻有人禀告说:“王爷,到地方了。”
裴傅庭自马车上跃下,看见裴铭骑在一匹枣红马上正向自己奔来,少年脸上洋溢着说不出的兴奋,只见他一拉僵绳,几乎是从马上直接飞扑而下,裴傅庭上前一步伸手将他稳稳接住了。
“爹!”裴铭笑起来,脸上混杂着尘土和汗水,跟小花猫一样。
裴傅庭给他擦擦脸:“还是跟孩子一样,碰到新奇的事情就冲在前面。”
“爹!是红枣跑的快!儿子就只是骑在它背上而已!”裴铭拍拍枣红大马的脖子,那马像是跟主人心有灵犀一般高高嘶鸣一声。
小尘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四周黑漆漆的,好像都是木板,偶尔可以听见外面马匹打响鼻的声音,以及几个人低低的谈话声。
“你说,这路大队人马是要到哪里?”
“不知道啊,突然就来了一大拨儿,店里一个空房都没剩下!”
“嘘──你们都轻点!也不怕隔墙有耳!还要不要项上人头了!那些人一看就是……”说话的人朝上指指,所有人立刻禁了声。
这些人,一看就是官家的,看那一身的气势,以及佩戴的装备,搞不好是皇帝的御林军呢。
小尘听了他们的对话,翻一个身,不禁发出一阵呻吟,全身都在痛,特别是头。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