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晒笑,和同学打个招呼,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然而他一副明显是迁怒的样子,我冷笑道,“总不如粱少爷的伟大英明。”
他到底是知道我的意思的,脸白到底,隐约地泛著些青色。
忽然就有些叹息。
家将不家,国将不国,那麽我呢?
或者还有挽秋,但挽秋的寄托始终是陈如霜,短短的几天,我便已经心力交瘁。
梁天奇突然道,“梁家……终究也只剩下一个空架子罢了。”他的声音里有太多的无奈太多的沧桑,然而在上海滩的繁华里总能掩尽一切的悲凉。
我叹了口气,“挽秋怎麽办?”
梁天奇慢慢地道,“让他先回浙江吧……卫童这里,再说。”说话间,竟仿佛苍老了几分似的。
从他的话里,我便是知道此事是无法善了的。
挽秋已经醒了,陈如霜进去看他。梁天奇看著我,欲言还止,终究也是什麽都没说。他隔著窗向里看了一眼,什麽都没说就走了。可我知道,他还是有些伤心的,但是,挽秋怕是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了吧。
今天的事,我又知道了陈易葳没有告诉我的一点,梁老先生,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很可笑麽?
也许吧。
我向窗子里面望去,陈如霜似乎说著什麽,挽秋只是笑,然後微微的点了点头。这一方的世界……没有我容身的空间。
我叹了口气,再次向里面望去,正对上挽秋的目光,须臾间,我低下头,匆匆的逃走。
这时我才发现,医院里的人是很多的,能有一件完整的病房都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护士来来回回的,呻吟声,哀叫声……不绝於耳,满满的都是人,都是伤口和血。
辉煌里淹没的痛苦,像是夜里匍匐的心里的伤口,疼痛,掩在繁华的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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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家的时候,刚下汽车,就看见张涯很焦急地等著我。他见我下车,急忙道,“少爷可算回来了,掌柜的都等了您半天工夫了。”
看样子果然是有急事,便叫掌柜的去书房等我,我去换了件衣服,理了理心绪。
“…………所以说,冬茶上市显然不是很理想……”掌柜做了最後的陈述,又道,“今年的销量已经不比往年,而且遭了灾,品质也没有以前那麽好,卖价也提不上去。不过好在还没有亏损,茶厂那边还算可以。”
我点了点头,道,“再过不久就是春茶上市的好时候,依著从前的价格,稍微提一点。”我微微顿了一顿,“陈易葳又压了价格?”
“是。”他回答道,“陈老爷和陈少爷那边,又压了几分的价,茶农本就不满,而我们并未压价,春茶上市的时候,陈家很有可能收不上茶。”
我点了点头,道,“受了灾的好茶,压下价卖出去,利润少一点也好,不能砸了门面。”
掌柜应了几声,又把帐目呈上来,我细细地查过後,天都有些黑了。
“不如就留下吃顿便饭吧。”我淡淡的说了一声,把帐本合好,“母亲也很久都没见到你了,你们再好好聊聊。”叫他留下也不是别无目的的,我当然知道母亲是对我放心不下的,虽然精力已经不如从前,但还是要打听打听我怎麽怎麽样的,她的疑心病,从来就不曾好过。
有人敲门,我叫了声“进来”,菊香端著茶来了,笑道,“二少爷还是这麽忙!”
我笑了笑,道,“茶就放在这儿吧,什麽时候开饭?”
菊香道,“就等您一句话呢。”
我笑著摇了摇头,道,“今天刘掌柜留下来吃饭,吩咐鲁妈妈多做几个菜。”我转向刘掌柜道,“多陪母亲聊聊,商场上的事儿,她总是放不下。”
刘掌柜答应了一声,拿了帐本,便恭敬地告退出去了。我发了一会儿呆,才对菊香道,“晚饭我不出去吃了,就送到我房里来吧……麻烦鲁妈妈给我做一道北方菜。”
菊香应了一声,有些吞吐地道,“二少爷,有一件事……”
我微微的笑了笑,道,“说吧,怕什麽的?”
菊香道,“少爷以後是要在这上海滩长住的,总是吃不惯住不惯的,怎麽行呢?”说话时,她的圆而黑的眼睛里闪烁著认真的神情。
我知道这小丫头是真的关心我,只是笑了一下,“你先下去吧。”她又怎知我在上海滩,是真的呆不久的,大哥一回来,我就要到北方去……上海滩唯一值得我留恋的就是挽秋,但若是挽秋真的回了浙江,我也就只有回哈尔滨了。
或者对於上海,对於这不熟悉的一切,我是本能的在抗拒著的。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都不想让它们进入我的世界里面去,仿佛上海与我无关的一般。
除了挽秋。
我唯一在乎的,也许便只有挽秋了。
可是还能怎麽样呢?他心里是没有我的。
她点了点头,慢慢地退了出去。
我点了一支烟,也不吸,只让它慢慢的燃著,慢慢的它就灭了,我再点上……直到一支烟尽了的时候,飘落了满满的灰屑。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左右,菊香送了饭过来,看了一地的灰,又来收拾。书房的电话响个不停,拿起来一听,居然是陈如霜。
“凌少爷,晚上有空闲吗?”她的声音是笑著的,看起来挽秋应该还不错。
我不咸不淡地道,“陈小姐有事?”
她顿了片刻,有些不自然地笑道,“并不是我有事……挽秋的面子,二少爷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