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请凌少爷吃个便饭──抱歉,刚才骗了你,不是挽秋找你。”她说著,又道,“有些事情,想要和凌少爷单独谈谈,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我看了看桌上的饭菜,伸手关了灯,“你在什麽地方?我马上就到。”
我没有想到的是,陈如霜会约我在夜总会见面。
下了车,叫司机先回去,抬眼便看见陈如霜穿著一件橘红色的大衣站在门口,见到我,笑了笑道,“凌少爷过来了。”
我点了点头,客气地寒暄道,“陈小姐叫我的名字便可。”
她含笑著点了点头,我们一起走进去,灯光闪烁,歌声醉人。我们挑了个阴暗的角落里坐了,烟雾飘荡在空气里。
她脱了大衣,穿一件紫红色的长旗袍,领口绣著些精致的纹饰,圆的脸瘦了下去,更显得楚楚可怜。
“我和挽秋谈起过你……我说你是个好人。”陈如霜浅浅地笑道,“可是挽秋说你不是好人,挽秋说你不但不是好人,而且居心不良。”
我一笑,登时明白挽秋的意思。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我总是舍不得挽秋的……他不常抽烟,但心情不好的时候一定抽烟……而且……”她微微的顿住,有些黯然的伤怀,“他抽烟的时候,从来都不用烟缸熄烟……他手上很多伤,都是自己弄的。”
我不明白她为什麽突然间和我说这些话──而话的内容是我早就知道的,她并没有拖得太久,只是道,“挽秋……以後就靠你照顾了。以後别让他抽烟……也别让他不高兴。”
我有些愕然,於是道,“陈小姐的话……我怎麽听不太明白?挽秋……不是一直很喜欢陈小姐的吗?”
陈如霜苦笑道,“婚姻大事,怎麽可能做得了主的呢?现在说什麽自由恋爱──不过是女学生的慷慨罢了──我知道些的。”
她搅拌著咖啡,苦笑道,“我是想要嫁给挽秋的……可家里断然不能同意这些。况且挽秋又从不给我哥好脸色。”
我点了点头,“那麽你以後准备怎麽做?”
她笑了一笑,道,“还能怎麽做?我只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算了。万一哪一天我不在了,你记得一定好好照顾挽秋。”
她说的话是十分不祥的,仿佛她即将垂暮一般。
我便安慰她道,“人间没有什麽事是解不开的……挽秋并不需要我的照顾,他只需要你──虽然这并不让我快活,但那是事实。”
她摇了摇头,只是笑,“挽秋是怕寂寞的……”她的声音很低很低,有些怅惘的味道。耳边只听道那个舞女唱著自编的歌曲,“花开花落的年纪,又有多少愁?当时只识情滋味,日日绕心头……”
听著听著,陈如霜就哭了出来,泪水很是肆意,她那苍白的面孔被沾得湿润了起来,我苦笑著,慢慢的点了一支烟,任它燃著……然而很快就灭掉了,我只好再动手……依然是满地的灰烬,对於挽秋的思念,则是更进了一步。
我不会忘记的。
我想。
死了也不会忘记的。
那个晚上挽秋穿月白色的衣衫,就那样看著我,微微一笑,那一笑间,风华绝代,且醉天下,我记得的,那一双眼,如琉璃似琥珀般,掩映著刺骨的讥诮。
我记得的。
他叫挽秋。
梁挽秋。
转眼间就到了二月份,上海市大道政府似乎已经下了命令,电影一些,不得违反规定。很多影星去了香港,或是内地。
我守著破碎的上海滩,守著风雨飘摇的凌家,可是大哥,依然没有回来。
虽然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到他了,可是依然总是想起他,想起那双美丽的带著讥诮的眼,想起他孩子气的笑,想起他流在我肩上的泪。
我突然就改变了主意,我开始尝试著不习惯的菜,尝试著适应这里的湿寒。
挽秋,我等你。
我就站在原地,一直等你回来。
就算上海滩变成废墟,我也要站在废墟里等你……不管你是不是真的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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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的春天,依旧春寒,依旧料峭。
“我会想办法。”梁天奇强忍著怒气,咬牙切齿地说完最後一句话,狠狠地挂上了电话。而挽秋很彻底的醒了过来。梁天奇看了他一眼,叹气道,“怎麽不睡了?”
挽秋凉凉地斜了他一眼,从沙发上坐起来,盖在身上的大衣滑落在地上,挽秋弯腰捡起来,很随意地搭在一旁。
“我会尽快安排……你别著急。”梁天奇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挽秋。很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挽秋看了他一眼,没什麽太多的表情,“走不了……就不走了吧。”他淡淡的说著,仿佛这是一件与他无关的事一般,“这两天姐姐不是还要来。”
“什麽?!”梁天奇叫道,“我怎麽把这件事给忘了!”
挽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他想他应该是恨梁天奇的,所以可以这样的冷眼看他为自己的事情焦躁──不过那也是梁天奇一手造成的,与自己无关,不是吗?
挽秋闲闲地站起来,梁天奇已经出去了。他倒了一杯茶,浅浅地呷著,慢慢地踱到窗边。休息室的窗是落地的,浅蓝色的宝石一样晶莹的纱帐挂了好几层,午後的风也是一样的凉,所以并没有开窗,他把脸贴今窗子,看见大门口停著卫童的车子,而卫童正往屋里走来,迎面走过去的是梁天奇。
挽秋哼了一声,打开了无线电,然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