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已经完全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了,汤姆只能看到比利的嘴一张一合,喋喋不休地哭诉着,恶狠狠地盯着他。他的手边,是一只奄奄一息的兔子。兔子灰白的绒毛已经完全被血液染红,血肉模糊的后腿混合着灰尘、皮毛,粘稠的脓液混合粘稠的血液,让人犯呕。
藏在他袖口的蛇嗅到了空气中浓重的血液腥味,跃跃欲试地探出目光来,却又猛然缩回去。有其他人在!
孩子并不害怕血液,他甚至对血液有种扭曲变态的痴迷。他喜欢那种浓重而绝望的颜色,喜欢它凝固时逐渐沉淀的触感。但兔子的血液并没有人类血液那么浓稠,不似人类血液那么厚重,艳烈地如同火舌,刺眼至极。他不害怕血液,可那双墨绿的眼睛毫不掩饰震惊与防备地看着他的时候,心脏一阵收紧。
他什么都没做。他唯一做的,就是走到了这只兔子身边。然后,是比利尖锐的大叫,竭斯底里的哭泣,泄愤发疯似的捶打。比利终究占了多活两三年的便宜,感到危机的孩子没有丝毫犹豫,将残忍和奸诈运用得无比熟练。
一切都遵循着他的布局,哈利自然看不下这种鲜血淋淋的画面。比利甚至可以看清哈利骤缩的瞳孔。比利误打误撞地,唤起了哈利对战场上鲜血四溅的记忆,唤起了哈利对伏地魔的恨意与忌惮。他几乎要成功了。
汤姆也如他猜想那般,不解释,也不屑解释,又或是被这样的发展堵了头脑。只是站在那只兔子旁边,连步子都不挪。让比利愤恨的是他依然没有看他一眼,视线穿过他,似乎他只是一片虚无的空气。孩子只是仰着头看着冷着脸向这边走来的哈利,阴沉而倔犟的样子跟冥想盆中十一岁的他仿佛重合了。
“汤姆,我不想放弃你,别逼我。”哈利对着汤姆沉默的目光,痛苦地闭了闭眼睛,抱起兔子,腥臭肮脏的血液从指缝中流出来。低声喃喃的话还带着颤抖,在孩子耳朵里却声声重锤,没有任何缓冲地砸在孩子最柔软的部位,连视线都开始颤抖。
哈利抱着兔子离场,从他的视线消失,头都不曾回。
房间里只剩下他和比利,安静得很。
汤姆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才缓缓反应过来,开始呼吸。缺氧的胸膛一阵闷痛,急剧的疼疼与窒息感褪去,随之而来的是几乎冲昏头脑的愤怒。他怒,怒哈利不曾问一声,就定下他的死罪。那近乎冰冷的眼神仿佛化成钢针,狠狠扎在脑袋里。
别自欺欺人了!他根本就不曾喜欢过你!
孤儿院里他的僵硬、面对他时他的冷漠,被刻意遗忘的一切又在瞬间涌上大脑,提醒他可笑的自我欺骗。原来这两个星期他们关系的缓和不过是粉饰太平!
那有什么好留念!不是你放弃我,而是我不愿意再留下!
思绪至此,胸口又开始剧烈的疼痛,让孩子忍不住喘了口气,滚出喉咙的却是带着哭腔的呜咽。
“如果兔子会说话,那么这把戏就玩不成了。”比利突然出声,打破房内的平静。他顿了顿,耸耸肩,微笑,“可惜它不会。”
汤姆只是站着,连看都不曾看他一眼。
比利见他不说话,自作无趣,也退场了。
偌大的房间里,平静得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但床褥上那片刺眼的血迹却抹不去。
蛇勉强弄懂了情况,顺着汤姆的手臂往上爬。
「明明不是汤姆弄的……汤姆为什么不解释?」
「呵……要怎么解释?」汤姆盯着那块血迹,突然笑出了声,嘶嘶的蛇佬腔如同蛇爬行一般轻柔,可蛇却听出了之中让人不寒而栗的戾气,「解释不能让哈利相信,解释不能赶走比利,解释不能让时间倒流,为什么要解释?」
蛇竟然有些不敢正视孩子可怖的表情,它在汤姆的肩膀上吐着芯子:「哈利很容易心软的,只要汤姆解释……」
汤姆眯了眯眼睛,只要他脸上没有表情,黑漆漆的眸子根本不能透露出一点情绪,哪怕一丝受伤都能用黑色掩盖过去。孩子突然咧开嘴,扬起一抹阴郁冷鸷的笑的。既然心底最后那抹期待被掐灭,既然这里已经没有留下来的目的,既然已经没有留恋的理由,那就在最后的最后,给他们一个只要一想起来就害怕的记忆!
于是,当比利再次出现在房间试图激怒他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尽全力地发动了那种神秘的、对他来说熟悉得如抬手指的力量。
“你说,汤姆,要是你在圣诞的时候回到孤儿院,会不会特别伤心?”纵然告诉自己已经没有留恋的理由,纵然这只是他安排的一场演出,但比利这句话带给他的震怒让他完全沉浸在这场演出中,怒不可遏!明明是孩子自己决定主动离开,可经比利的口中说出,全身上下的细胞都疼痛得让人痉挛。不可否认,这句话的确激起了他完完全全的怒火。
“怪物!”比利尖叫着,可脸上却挂着让人心生恼意的笑容,“汤姆,你输了!”
黑发黑眸的孩子笑得残忍。他输了?他根本不在乎!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过是无用的装饰,他只需要力量便好!哈利不喜欢他,这个地方不欢迎他,那他也不需要!他只要狠狠报复!
房间内所有的家具都开始漂浮起来,迅速而尖利地在房间内移动,只要稍微一个不小心,就能快速在皮肤上划伤一道血痕。汤姆能感受到全身的力量迅速流失,漂浮起来的画框不稳地从他眼前掠过,一道血口从眼角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