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已是一团浓黑夜色,但离子时依旧还有两个时辰。琉婉云呆呆的贴着墙坐在床里侧,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近在咫尺的睡颜上。
师父离她如此之近,近到她微一凝神,就能清晰的听到他清浅的呼吸声。她看着他的脸,暗夜之中如雾影般朦胧,显出格外柔和的轮廓,眼睫浓长,神情是从未见过的少年般的纯真和干净,让她沸热的心不知不觉间安静下来。
她忽然挪了下身子,像他一样平躺下去。离的近了,便能感受到微微的凉意,她不由的微微向他那边靠了靠,想用自己微薄的热力温暖他的寒凉。
当然,一张床上的师徒二人哪个都没有睡着。屋中静静,他们躺在彼此身侧,想着连他们自己都不懂的心事,等待着深夜的来临。
还未到子时,窗外的树叶忽然一阵轻响,微弱的沙沙声让琉婉云一下睁开眼睛。
“师父?”她猛地坐起身来,侧脸轻声唤了一句。云歆之依旧静静躺着,连手指都未动一下。
她看他没反应,便也不再去叫。从床尾轻轻跳下地,蹑着脚走到门边,将脸缓缓贴上去。暗夜无月,树影犹如鬼爪张扬,一栋栋房屋只剩下漆黑的轮廓,院中分外寂静,连一声蟋蟀声都听不到。
忽然,她听见轻轻的脚步声从垂花门附近响起,轻的就像羽毛轻扫地面,若不是院中太过寂静,而她又早凝神戒备,根本就无法发觉。那脚步声由远及近,走一小段便停下片刻,似在观察着每一间厢房,观察着门上新贴的黄符纸。
方脸虽然可恨,好在还算听话。也就是他实在是听话,因此他真的没敢给大少爷乔建宝的房间贴黄符纸。剩下的,就连她师徒二人住的厢房也贴了。
琉婉云轻轻屏息蹲下身去,她听到那脚步停在了他们这间厢房的门外,伴随而来的还有忽涌而入的森冷妖气。她听到指甲划过门扉的声音,却在门正中黄符纸的位置停了下来,片刻,门外传来一声低低不可闻的轻笑,然后脚步声又起,继续向前而去。
直到那脚步走的远了些,琉婉云才缓缓站起身来,她走到窗边,将花窗轻轻推开一条缝。
夜黑如墨,树影斑驳。斑驳之间一道细长的红色身影在游廊间缓行,确切的说是在向前飘动。她披散着发,长长几乎触地,红衣如血一般晕出淡淡红光。她身形极细,红裙像直接挂在一副骷髅之上一般,单薄如纸却又高及门框,在这样静谧的暗夜中,如来索命的红衣厉鬼!
琉婉云身上不由的出了一层鸡皮疙瘩。若是以前的她,早吓得晕过去了,如今她已是修道中人,身后还有云歆之撑腰,虽然还是结结实实打了个寒战,却也未曾害怕。
那细长红衣停在乔府小少爷乔佑珠的门外,再往前就是乔建宝的房间了,琉婉云目光微凝,乔建宝厢房的门上没有贴她画的黄符纸!
真是个不省心的主啊。
她急忙转身向门口走去,原本她还可以等这红衣毁符之时再不疾不徐的出去,也可以先了解下这妖的招法。可恶那乔建宝,竟是完全不相信她,还公然表达他的不屑,让她不得不提早动手,若晚一步,他可能小命不保了!
“小心她的头发。”
琉婉云推门的一刹,忽然听到房中传来一声轻语。她转头去看,云歆之依旧闭着眼躺在床上,似乎刚才那句话完全不是由他所说。
她耸耸肩,敛了气息出门。
师父嘴上说着不管她,其实什么都清楚,她的一举一动根本尽在他掌握。
乔建宝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他自然睡不着,白天还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谁知一到深夜,浓浓的黑与静让他心中忽然翻卷起惧意。这种惧意最初极淡,随着时间推移,却愈发浓烈起来,浓烈到只要他一睁眼,都要被床外大椅上搭着的一件外罩衣吓到。
他心中不断咒骂自己无能,还是把身子缩进被中,狭小的空间给了他一些安全感,但脑袋却不受控制的开始乱想。
他忽然想到半月前周叔那张被吸干的脸,诡异干瘪如挂着的人皮,荡在乔宅大门之内的门梁上。随后便是那个丫鬟春俏了,白天还好好的,过了一晚,竟死在这内宅花园之中,手脚皆被咬掉,干瘪的头颅上只剩下两个血淋淋的大洞!
最后死的一个就是母亲身边的夏晴了。也是前几日一早被发现死在她的厢房中,就是今日那两个道士住的厢房。她整个被平铺在床上,全身的骨架连同血液都被抽去,只剩下一张穿着衣服的人皮。
接连诡异的场景,刺激了所有人的眼球和神经,许多下人已经偷偷跑了,如今剩下不多的,皆是有把柄或者有亲人在父亲手中,不敢走!
一开始只以为是单纯的谋杀,接连悄无声息的死了三个人,一个死法比一个诡异恐怖,而且更明显的是,被害的人渐渐转移到内宅之中了!
那下一个死的会是谁呢?
想到这里,他忽然脑中一个激灵。
王福因了他的命令,没有在他门上贴那张黄符纸,全院的人,只有他没有贴...!他瞬间白了脸,动了下僵绷的腿,从头到脚冒出冷汗。不论那黄符纸管不管用,全院只有他乔建宝的房间没贴!
他不由的从被中探出半边脸向门口看去,镂空花纹后斑驳的细长黑影让他一愣。
难道王福帮他贴了?可是他记得那符纸没有这么长啊?
他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心里像绞了一团麻,趿着鞋走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