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崔星灿一脸不可思议,“你还要检、检查、啊?”
“没错。”真的,小结巴,你撒谎的水准可真不怎么样。崔梦忱紧迫地盯着他,那眼神仿佛在催促:快点儿!
此刻班上余下的人都看了过来,似乎没能想到,有人愿意同这结巴说话。
“看什么!”崔梦忱扭过头去,朝着那个眼神最放肆的男同学说。
不知道从哪来的威慑力,田易僵直着扭过了身躯,背上,快步离开了教室。
崔梦忱看着带埋着脑袋一脸羞愧的崔星灿,他敲了敲桌面,表情不耐,“以后别对我撒谎。”
没想到小结巴死性不改地摇着头,满脸倔强,“我没撒谎。”
“那你作业呢?”他压抑着怒气。
“给、给、给……薛璜了。”
“薛璜是谁?”崔梦忱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他问你要的还是你自己给的?”
“他、他问我要、要的。”崔星灿很老实地说。
“你是不是傻啊?”崔梦忱忍无可忍地说,甩下这句话,他便扭头走了。
崔星灿愣在原地,接着两个跨步就追上了弟弟,很认真地说,“我明天不、不、不给他、了。”
崔梦忱还是没说话,黑着一张好看的脸,背后拖着小媳妇样的崔星灿。
两个人这么牵扯着回到那个三楼的两居室。他坐在崔星灿的床上,而崔星灿也跟着一言不发地坐在他身旁。头顶上的风扇咯吱咯吱地响着,有下一秒就会飞旋着坠毁的危险。
崔梦忱听不得这噪音,他还没开口,他家小结巴就极有眼色地关掉了吊扇。
这吊扇是学校里退休的,崔教授当年拿回来,又找人修好的。
“以后别开了。”他烦躁地说。
“好,不开。”崔星灿顺从又听话。
这让崔梦忱简直没有办法再维持着冷面,说他埋怨,也不知道在埋怨什么,“知道错了吗?”他只得虎着脸装腔作势。
“知、知道。”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崔星灿是一脸茫然的
“那你说你错哪儿了?”崔梦忱脸上挂起了三分笑意。
“我不该……惹你生、生气。”他找了个完美无缺的错处。
崔梦忱微怔,嘴里嘟囔,“真是个傻的……”
别人说他结巴,骂他傻,崔星灿肯定会生气,这事儿换到崔梦忱身上来,崔星灿只觉得无论他说什么,那都是对的。
“我永远都不、不会对你撒、撒谎的。”崔星灿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和递给他那个存钱罐的时候一模一样。
崔梦忱猛地转头瞪视着桌上显眼的的全家福照,恨不得将那两个高个子瞪出一个窟窿来。
他咬咬牙,“我们说回作业的事儿。”
崔星灿愣神,一脸“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
“不,这已经不是作业的事了,别人管你要什么你就给什么,这才是关键,”他满脸深沉,眼神凝视着崔星灿,“你这种性格,必须给我改了,改得一干二净!”
相信有近朱者赤这句话,那他们朝夕相处,崔星灿这逆来顺受的倒霉性格,总有一天会发生转变的吧?
晚上的时候韩老师熬了鱼汤,崔梦忱就着鱼汤罕见地吃了两碗饭。
“多吃些,你太瘦了。”韩老师露出了常常对着学生那样的笑。
崔梦忱忙不迭点头,小结巴往他碗里夹了鱼头,用实际行动示意他:多吃些。
崔梦忱无奈地动着筷子。
这个家,也没想象中那么的糟糕。
夜里,洗完澡的崔星灿赤条条地上了床,在黑灯瞎火里打着蚊子。那一声声巴掌,崔梦忱蒙在被子里堵住耳朵,也能听见。
“你就不能点蚊香吗?”他一下子掀开了被子。
崔星灿沉默了一下,“蚊香熏人,你闻、闻不、惯。”
露出一线生光的门缝出现了长条形的影子,崔教授敲了敲门,指节扣在木门上,发出沉闷的几声响:“还不睡?”
崔梦忱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突然间,崔星灿又在他的耳边拍了个巴掌。
“有、有蚊子。”他生涩地解释。
“啊——”他叫了一声,又用被子罩住头。
这张床崔星灿不知睡了多少年,甚至呼吸,都是小结巴的味道,但崔梦忱不觉得讨厌。崔星灿躺上了床,整个胸膛贴着蜷缩着的弟弟。
崔梦忱没处躲去,这张床实在是窄小。
每一个晚上,他们都是这样睡的,韩老师和崔教授,似乎暂时不打算给两个孩子换个新床。
这一家人的节省简直让他大开眼界。
翌晨,两人并排在水池前洗漱的时候,崔梦忱见小结巴手指老是挠着膀子,他叼着牙刷用手撩开袖子,全是蚊子包。
“怎么这么多包?”他吐了口里的牙膏沫子,纳闷说,“我身上怎么没有?”
崔星灿咧着嘴:“我体温比、比你高。”嘴角还沾着白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