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颗棋子迟迟不肯落下,小织笼不耐烦的敲着几案催促我:“你睡了这十几万年真把脑子睡糊涂了,举着这颗棋子半个时辰了还不放?”
我不是不肯放,而是我知道自己一旦放下就输了,小织笼当然也知道我为什么不肯放,但是她就是喜欢看我输的惨兮兮的样子。
小织笼伸手想要把我的棋子按下,我随意的避了一避,却还是不慎点着了她的袖子。
小织笼慌乱的扑灭自己袖子上的火,恶狠狠的看着我,却是无计可施。
十几万年前,我夜以继日的练琴,心心念念变得强大,日思夜想有力自保亦能对他有所帮扶。如今,这些都变得唾手可得,却已无人需要我的保护。
东华说,他虽自觉见识甚广,却不曾见过我这样的体质,竟在菩提仙境沉睡十七万年,体内魔之火才算暂时得以调息,即便如此,我醒来那日,还是惹得地动山摇,鸟雀逃窜,不安分的魔力震塌了他的大殿一角,甚至,毁了墨渊的那一桩婚事……
东华说,我醒来那日他看着我的眼,决绝冷厉,如亘古冰川,他便晓得一切已是过往。
我对东华的话还算信服,如果不是后来才听闻他自己在一只幼狐那里栽了不少跟头,恐怕我会一直信服下去。当然,那是后话。
小织笼对我毫无征兆的醒来似乎颇为嫌弃,她说她的耳朵好不容易享了这十几万年的清福又要开始遭罪了。可是她也在我替她刷碗的时候懒洋洋的靠着魔尊府院子里那根老桃树幽幽的说一声:“其实也还好,一双手算是沾了点光。”
我没问她在那场浩劫里如何活下来的,我不问,她也不提。
我执意承了父亲的徽号,封自己为魔君,小织笼说树大招风,我道:“以前我爹爹谨小慎微成那样不是也免不了被灭族。”小织笼没说话。
魔尊府的门帘子被我和小织笼刷成了砖红色,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我站在大门外遥遥的望着爹爹以前住的房间,心里想:“魔族,再也不必忍气吞声了。”
事实上,我做魔君的名声并不好,神魔都说我只认钱不认人,又说我抛亲弃友蛇蝎心肠,我逐条想了想,觉得他们总结的实在不全面。可是,我又懒得与他们碎嘴,值得随他们去了。我愿意多省点力气吃个桃子,再不济多冲小织笼翻几个白眼也是有用些的。
既然没人能走得了回头路,我便也懒得再回头看一眼。
到了晌午头儿,我一只惦记着和小织笼下的那盘棋,便左思右想睡不着。最后索性爬起来去看看能不能趁她睡着挪几步棋,也让她替我刷刷碗。毕竟我和小织笼的这盘棋已下了三天,赌注是刷一年的碗……
我刚出了门,心里便打了个颤,在飘飘落落的桃花瓣里,我使劲的揉了揉眼,终是看清了那个素衣散发的长身男子,他怀里抱着个半死不活的女子,站在紧闭着的大门那里看着我,眼神不似十七万年前一般张狂肆意,而是一切情绪敛在眼底,说不清道不明,却令人动容。
许是午后的心思迷糊缭乱,我还是做出看落花的样子盯着他的方向看了片刻。我理了理睡乱了的头发,善意的提点:“咳咳,这位侠士许是不清楚魔尊府的规矩,魔尊府虽然收过的五花八门的礼不少,可是对死人是不感兴趣的。”说完又着重的强调一句:“尤其是女人。”
他站着不动,飞扬的头发裹着几片姹紫嫣红,一双利眉很是英气,语气淡淡的:“又是你捣的鬼?”那样内敛的眼神着实醉人。
“鬼么?”我有点尴尬,指指脚底下:“原来公子找错门了,下了这一层,再下了凡世那一层就到鬼府了,若是侠士不认得路,可以去司律殿找一个叫离络的带你去,那是他的老巢……啊……不……我是说那是他的老家。”
我自认为已经把话说得够明白,他却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我看了看依旧好好掩着的魔尊府大门,不晓得十七万年了,我和他的脾气都变了不少,为何他还是如第一次相见时那样,不喜欢走正门。我微微叹了口气,转身要走。
他却轻轻一伸手便扯过我的袖子,我的脸贴着他的脸,闻着他四平八稳的呼吸,却看到他眼睛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要多暧昧有多暧昧。我徒劳的拽了拽自己的袖子,心里有些慌乱,低头却看到他怀里那个半死不活的女子,立时厌恶感更甚。
我抬起头对他冷冷的笑:“我这魔尊府里向来也不怎么按规矩办事,要不你送我个礼,我便试试能不能救她一命?也许有那么一点点可能,她就起死回生了呢?”
我听小织笼给我普及过这则八卦,墨渊怀里的女子是瑶光,若是我不是突然醒来震碎了山间巨石砸了她的花轿,误了他们大婚的吉时,她现在已是墨渊的新娘子。在这件事上我虽实属无意,却并不觉得愧疚,反而暗自庆幸自己醒的很是时候。倒不是我对墨渊还有多大的私信,只是我见不得他娶妻生子逍遥快活。所以我手下那两个小厮为了给我出气,偷偷摸摸去给瑶光被子里放毒虫的时候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我看着墨渊淡淡的眸子觉得好笑,十七万年他应是fēng_liú快活才对,怎么也不见有什么喜色,遂仰起脸盯着他看,心里咯噔一声:还是好看的很。
正这样想着,他那隐藏在眸底的神色却似乎闪过,用手抓了我的脖子嘴唇却猛地覆下来。
我心里大惊,墨渊虽是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