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来的大夫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精神十分欠佳,只在床边上坐了会,便靠墙打起呼来。
穆远山忍着疼,从怀里摸出楚青给他的药丸吞下,待疼痛的症状消失后,悄悄起身,点了那大夫的睡穴,又将他放平。
做好这一切,他打开窗户轻手轻脚地出了这房间。
目前为止都还算顺利,不是将军府里对他管的松,而是根本没人想到他能逃得出去。且不说将军府周边全是镇东军的暗哨,足足五步一人十步一纲,而且就算你出了将军府,大半夜的你也不可能出了这洛阳城,只消第二日一早大军搜城,哪怕你变成老鼠都能给你翻出来。
不过穆远山可没想过就这么走了,相反的,他的目标恰恰就在这将军府内。
别看这人有个傲人的身形,轻功使出来偏偏身轻如燕,飞檐走壁没有丝毫声音,好几次从站岗的士兵背后跑过去,那些士兵连动都不曾动一下。
后背贴在一处墙上站好,穆远山从怀里掏出块布来,对着月光看了看,不错,应该就是这里。
那块布上边粗略地画着整个将军府的建筑布局,大概给穆远山指了条路,让他不至于无头苍蝇样地乱转,而此时他站着的地方,正是楚青用浓墨圈出来的目的地——樊旸的书房。
将窗户推开一条缝,看清了里边漆黑无人,穆远山纵身一跃便滚了进去。
一对私奔的鸳鸳
武将的书房与文臣不同,鲜少能见着些四书五经的读物,大多是兵书,楚淮卿之前还有些史书传记与民间流传的话本子收在这里,倒也真把好几个紫檀木书架塞得满当当。
穆远山摸黑走到正中央的书架前,由上至下数到第三行,又右至左数了六格,将那一格间的书卷全部搬出来放于桌上,开始一本一本翻找,终于在本《六韬》的夹缝间寻着了楚青让他找的东西。
樊旸自从北伐突厥而归,便被封了安国侯,按律已算得藩王级别,因此在自己的封地享有一定的治外法权,其中便包括了驻派私军,分封巡查官吏,以及对一些刑囚的赦免权。洛阳城虽说还有知府,但却不用像其他郡城知府一样对朝廷尚书省负责,而是直接听令于樊旸。
因此,若是中书省当真要给楚青定罪,那刑部执行起来,需先将他人带出洛阳城,带出了樊旸的封地,才可自由发落,而这一切也得得了樊旸允许才可。若樊旸不允,刑部依旧能执案,不过却要麻烦太多:要么拿着朝廷最高行政机构,三省九寺中门下省,中书省,尚书省三省长官联名签署的命令;要么,直接入皇宫讨得皇帝圣御,樊旸也得放人。
之前齐铭说若楚青肯对樊旸拉下脸来就能求得庇护,也有其道理。如今朝堂三省长官,中书令与门下侍中两位大人年事已高,一直在府中静养,连早朝都多日未上,所有事务皆由副手在打理。而尚书省的尚书令的位置常虚悬其缺,最高实权一直落在左右仆射手中,其中右仆射大人暂且不谈,单尚书省左仆射萧晋齐就是齐铭的生死至交,让他签令缉拿楚青,可能么?
至于入宫讨圣旨更是天方夜谭,皇帝是什么人,圣旨可是你随随便便就能讨的?厚着脸皮去了,不光什么都得不到,兴许还能给你安个办事无能要惊动圣驾的名头,弄不好连头顶乌纱都能折进去。
只是可惜了,现在的楚青不是之前的楚淮卿,求樊旸是万万不可能,因此想脱身就只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若是等着京城那帮家伙过来提人,樊旸没准还真会放任他们带走自己,思通了这一层,楚青觉得唯有将计就计,来一招先下手为强。
穆远山找着的东西,是楚淮卿以前亲笔替白真写的一纸放行令,只因那时白真为讨好樊旸装可怜说他有一位失散的姑母居住在洛阳城附近,樊旸便签了这令,盖上了将军印玺,也好让他进城出城时可不受盘查,快当方便一些,不过几天之后白真滚上了樊旸的床,这便是后话了。
总之,那时楚淮卿认为这东西白真是用不上了,便收在樊旸的书房里,如今穆远山授了楚青的意思再翻找出来,用处,那是大大的有。
人生总会时来运转,白真定然也想不到,曾经是给他准备的放行令,有一天会给楚青派上大用场,是不是?
轻飘飘收拾好一切顺着原路返回,第二日早晨,穆远山神奇地“一觉自愈”,在一干大夫无比好奇的眼神中被护送回了地牢。
楚青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我真不觉,你拿了这东西,洛阳知府便肯放我们走了,都不问问樊旸?”穆远山掏出怀里的那张纸,觉得楚青两眼放光挺吓人。
“你不了解情况便不要以偏概全,小心落个目光短浅的口实。”一把抢过来横竖看了看,楚青笑开了花,“我便告诉你吧,每月中旬是镇东军例行的急行军操演,今日一大早,樊旸就离城去军中,要呆上整整十日。而且镇东军行军时切忌打扰,你说洛阳知府吃饱了撑地会去撞这个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