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越城外营帐连绵,蜿蜒十数里,八万汉军扎营于此。
每日戌时,严警鼓角初动,各什长带领巡营甲士,建旗帜,立号头,定更铺,洪亮的坐喝声此起彼伏。
疲惫的大军终于有地方可以好好休整一下了,充足的补给不仅使士卒们的体力迅速恢复,也让他们群情振奋,斗志昂扬。
西域的夜月色皎洁,星光璀璨,穿越亘古的时空,这里存在的一切都是和谐,一切都是宁静,消散了世俗的气息,孤独而安详。
如果没有战争,或许这一切都是美好的!
中军大帐,帅桌上是摊开的书简,是近日来汉军所有的文牒、名籍、官告、领状等军事文书。
由于连续苦战,楚枫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整理了,趁这几日休整,楚枫令各军上报情事,一一汇总在案,准备清理后遣人送往落门聚,交给那位‘吃苦耐劳’的中常侍吕强。
刚刚沐浴过的身体十分清爽舒畅,不知不觉,上次洗澡居然已经是两个多月以前的事了。
楚枫苦笑了一下,确实都快捂出虱子来了,一脱衣服简直是臭气熏天,要是被喜爱干净的蔡琰看见,绝对会尖叫着昏厥过去。
楚枫长吁一口气,竭力将杂念抹去,缓步走到桌前,翻了翻摊成一片的书简,丝绸的内衣亲切地摩挲着洗后的肌肤,发出悦耳的沙沙声。
楚枫拽回一切思绪,蘸着浓黑的笔墨,他在桌前呆立片刻,重新理清了自己的思绪,回到了现实。
西凉……
塞外……
沙场……
奋笔疾书……
纤纤狼毫详细写下了从武功战役开始以来所有的血雨腥风——人员军械损失,作战概况,缴获得赏……
本来这些事完全可以叫徐逢这样的长史或者其他什么文官来干,但楚枫却宁愿亲自动手。
“二月月十三日战赀胡于武功城,击贼两万,折羽林郎马田、窦清……”
“二月十六日,攀摩天岭,袭五峰山贼营,首功者江东军冯清父子……”
……
“七月二十五日,夺浩门桥,折百人督郑怀处、什长苏乞、什长马锏……”
寥寥数言,却有无数泣鬼惊天,楚枫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挥毫凝书,这些骁勇善战的英勇部下,曾经多么生龙活虎的汉子,如今都成为荒原大漠的缕缕孤魂,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们使用过的军械器仗,甚至穿的衣物,都会被辗转送到接替他们的人手中,成为新战士的装备,直至在战斗中消耗殆尽,没有人会记得它们以前的主人是谁。lt;gt;
黑色的狼毫在每个战殁之人的名字后面注上标记,这就是他们在军中留下的一切,狼毫的圈注。
他们的功勋,在许多年以后,还会有人记得吗?
他们的鲜血和生命,用来捍卫日薄西山的大汉疆土?这样的浴血远征,还会导致多少大汉健儿血洒万里西凉?
万里奉王事,一身无所求。也知边塞苦,岂为妻子谋。
这是唐代诗人岑参过陇山赴安西上任时写下的豪言壮语,可谓掷地有声、满腔热血。
士兵们自然没有这样的文采,对所谓“王事”也是稀里糊涂,他们并不关心数千里之外的大汉皇帝是否知道有他们这么一帮大汉子民在为浴血奋战,也懒得去想。
他们抽肠溅血、冲锋陷阵不为别的,就是为自己和“妻子谋”,。
边塞人尽皆知的苦寒是洛阳的天子难以体会的,但对于天天浸泡在艰苦里的军人来说,一切都是那么平常,他们只是几十万戍边士卒中渺小的一小撮,但谁又能说他们不是伟丈夫,好男儿!
烛光摇曳,一滴墨汁突然溅落在竹简上,楚枫皱皱眉,提笔四顾,居然没有找到什么可以用来擦拭的东西。
楚枫看了看自己洁白的中衣,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地覆盖在竹简上,认真擦拭,就这样,中军大帐的灯火亮堂了一整夜。
对于楚枫征战小月氏的决定虽然有将士反对,但大多数人都同意出征,最后楚枫一语敲定:出征小月氏,扬大汉威仪!
小月氏已成汉军刀上的肉,没人对此表示怀疑。
绝望的小月氏王决定对大汉表示臣服,对他来讲,能够保住性命就不错了,别奢望还能稳坐王位。
但是身为王后的寄多罗公主不甘心沦为阶下囚,她伙同宫中掌握大权的五个王公不断从周围城镇抽调兵力,加强都富沙的防御,并派遣信使急赴贵霜求救,企图挽救颓败的局势。lt;gt;
对于这些情况,楚枫了若指掌,每天都有斥候和细作将都富沙的最新情况上报与他。
孙坚领黄盖、韩当等率江东军前锋一路修桥筑路,兵锋直都富沙下,近日已连续对其外围进行了几次试探性进攻,扫除了大军攻击的障碍,同时也将都富沙的虚实摸得一清二楚。
汉军正在加紧调动,雷霆一击马上就会降临到小月氏国王的头上。
这个时候,怎样的动作对小月氏人来讲,都是挣扎,垂死的挣扎!
从他们派兵践踏大汉国土开始就应该有这样的觉悟。
“四日以来,都富沙已征数百壮丁守备城垣,城内军马不过一千,尽皆羸弱惊惶之众,从高附城(位于小月氏以北)、坦叉哈罗(位于小月氏南山巅)、贵霜等地赶来的增援被我前锋尽歼,末将斩首三百余级,贼酋尽在城头观望,不敢出城应战,”孙坚意气风发地说道,“望将军下令全军进击,末将一日之内便可拔城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