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时不时地落在紧闭着的门上。
她感觉到呼吸有点困难,空气中的氧气似乎太过稀薄,连带着心脏都要衰竭,口里干得很。
她抓起旁边摆放着的酒坛,一口气将坛中的烈酒喝光,心头这才觉得踏实些许。
门外传来脚步声。
她慌乱地将酒坛藏在靠枕后,正襟危坐在矮几后,感觉有些太过正式,又斜靠在靠枕上,感觉似乎胸前露出来的部分有点多,还想要再折腾,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莹莹明珠,将门外站着的那人照得格外清楚。
方才他在楼下,她在楼上,隔着距离,看上去尚可忍受,眼下两人只隔着十余步,她看着三年后愈发英俊挺拔的何东,方才还要衰竭的心脏此时跳得快要爆炸。
三年前,他的面容还带着些许男女莫测的阴柔,虽然还是同样的五官,但通身的气息已浑然不同。
他的灰眸微微眯起,如同黑豹狩猎前的蛰伏,闪着势在必得的光,愈发衬得他如玉山上行,光彩照人。
三年时光,终究改变了彼此。
赵珊骤然冷静下来,暗嘲一声,做出副懒洋洋的姿态,抬眼看向一步步朝她走过来的男人。
何东第一次看到身着女装的赵珊。
她很美。
惊人的美。
大红的衣衫衬得她幼白的脸格外可怜,看上去连他半个巴掌大小都没有。
三年来,他日日夜夜想着她的模样入眠,不曾想今日真正见到,才发现,三年时间的缺席,他错过了她的成长。
往常健康的小麦色肌肤早已褪成雪白,杏眼尾脚往上微翘,无端添了三分漫不经心的妩媚,眼波潋滟着动魄的神光,唯独花瓣红唇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他心头忽然一痛,胸膛里翻腾着那股热血,让他难受得想要吐出来。
他曾经无数次设想他们重逢时的场景,她或许会哭着打他,或许会笑着抱住他,可却从没想过她会慵懒得像只心不在焉的猫儿,骄傲地趴在自己的领域,细心舔舐着自己的毛,却连正眼都不带瞧他。
她心里,可还有他?亦或是自己的决绝,已经伤透她,所以她不愿再看到他?
何东莫名感到一阵慌乱,直到这时,他才发觉其实自己并不了解她。
嘴唇嗫嚅了片刻,终于叫出了她的名字,“珊珊。”
赵珊心里头一咯噔,连带着手指也微微抖起来,幸而手指藏在宽大的袖袍里,从外边看不出多大动静。
她没想到一见面,他会这般亲密地叫她,珊珊二字,像是一道闪电,瞬间劈开她故作冷静的伪装,让她勃然大怒。
三年,一千零九十五个日夜,一万三千一百四十个时辰,算得上十生十世的缺席。
她不敢想,不愿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曾经同生共死,她以为他们已经心心相惜,却不料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他将实情吐露给刚认识不久的丑三和甲八,却不愿意告知这个一路与他同床共枕生死与共的“朋友”。
她只觉失败,以及被忽视和愚弄的可悲。
眼下的“珊珊”算得什么?
他以为这般亲密的叫她,就能抹去她内心的伤痛?能够抹去这一万三千一百四十个时辰的折磨?
她拿真心以赠,却被他毫不在意地扔在泥泞里践踏。
莫说隐瞒一切是为她好,莫拿这种可笑的借口来敷衍她。
赵珊冷笑一声,拿空落落的眼神瞧向他。
何东没有错过她唇角那抹一闪而逝的冷漠,满心的兴奋瞬间被冰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她恨他,甚至于不想看到他。
他明白。
她恨他丢下她,恨他隐瞒。
可,如果再重来一次,他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三年前的他,除去她一无所有,面对毫无抵抗之力的强敌,他只能将所有不舍和眷念深埋于心,只能忍受着巨大的悲伤,送她离去。
临死之前,他想过也许她会恨他。
但活着比死去好,恨,比伤心好。
时间总会抹平许多伤痕,恨,也会在日复一日中渐渐淡去。
也许很快,她便能结婚生子,儿孙满堂,颐养天年,而他,不过是她记忆中早已褪色的过客。
他本以为自己死了,却没想过会被隐在林中冷眼旁观的神龙护卫首领救下。
他用了三个月养好伤口,用了三十三个月,通过神龙护卫的历练。
通过历练的那一天,他检阅了神龙护卫,看着漫山遍野装备完善的军队,他筹怀满志,只想着尽快找到她,与她共享着轰轰烈烈干出一番大事。
他一路往平洲城赶来,因为他知,如果她还没有忘记他,定会在平洲城等他,所以在吴府得知她果然在平洲城的那一霎,他的心狂乱得不知如何安放才好。
她在等他。
他没有近乡情怯的踌躇,他只有一腔快要憋不住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