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美人多如彩云。
甄昊当然没有看过那种盛况回想起来,但盛典中,他与姜嬴坐在车上,车上的大铃,声音悠扬悦耳,回忆起仿佛就在耳畔,那时,姜嬴带着华美的凤冠,受万人仰慕。
如果华阳藤嫁去,恰如华阳夫人所说,王太子会亲迎,大凡新郎看重这位妻子,一定会亲自到女方家来迎接,国君亲迎更是表示对未来新娘的尊重,也是向天下人宣布,这位女子必定会是未开的王后,戴国的女主人。
而华阳藤也会如此吗?这样幸福吗?在这个时代,一旦叛离家族,没有父母与兄弟的支持,这个婚姻真的会幸福吗?
他突然就想起了姜嬴,今天姜嬴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这次庆典与大婚无异,但主要还是为了祈福,而华阳藤匆匆而来,明着是为了给他送礼,但原来里面的深意却是为了给华阳藤择定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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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典本是为了祈福,送礼也是为了祝福,但华阳藤一来,现在,唉,他其实也不想的,只是顾忌太多,姜嬴又太急躁了,好在顾清漪与华阳藤的事还没几个人知道。
见华阳藤又陷入了沉默,华阳夫人继续说:“好孩子,姨母知道你委屈,那么小就和你父亲去那荒凉的地方,现在又要你去戴国,你会害怕也是难免的,你放心,这婚事也不会太急,而且听说戴国是个繁花似锦的国家,要嫁给的是王太子,如果太过柔弱的女子,即便出嫁的时候再显赫,那又如何?你是最合适的,姨母放心,只是你也该反省反省,你现在连好好的穿一件衣服都做不到,到时候怎么忍受得了王宫繁杂的礼仪与大小事物?王太子英明神武,不会辱没了你,要知道,能有这样年纪匹配的婚姻可是难得的,要知道那晋国公主可是二八年纪,就嫁给了白发苍苍的鲁王,王太子不仅年轻,模样又好,不听外传,你看那个九公主王太子的胞妹,看看她就知道太子的模样是不会差的,这也是你赶上巧了,如果昊儿有公主,那让她去也是好的。”
突然被点到,甄昊一时一愣,他还从未考虑过这些问题,此番他和姜嬴已经去祭拜了宗庙,祭祀先人,何等庄重,所谓夫妻相交合,自然也是为了有继任者,后世子孙能代代相传,所以这婚姻必须要传宗接代,为了确保宗族永远延续相继,所以在华阳夫人看来,华阳藤的个人意愿自然是不值一提。
但是甄昊却觉得十分难过,这个时代的女子,年幼时在家制于父兄,既嫁又制于丈夫,丈夫死了还有可能要受限于自己的孩子,这样的婚姻几乎限制了她们的一切,她们的生活范围太狭小,这些规矩禁锢了她们的一举一动,她们被困于无形的樊笼里,无法挣脱。
事事都从邦家利益出发,扮演好巩固两国之间的关系,可这是好的吗?这是对的吗?他一时说不清,可他却发现自己,现在他却在不知不觉地维护着这个制度。
甄昊还在想,就又听见华阳夫人说话,“傻丫头,不要藏多余的心思……当年誓约,当年闹得怎么厉害,生不同室死同穴,然而结果又如何呢?”
甄昊还在发呆,华阳藤却在转瞬间明白,那是在说华阳素的父亲,这件丑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她远在北疆本不该有耳闻的,但素姐姐和她说起过,所以她听起来真的很不是滋味,当年他为娶其母叛离家族,结果身死,妻死,还只留下一个女儿,被人耻笑。
如果华阳素没有华阳这个姓氏,华阳夫人还会收养她吗?
女儿与男人是不同的,这种事情她早就知道,所以女子要告知父母亲长,更要有媒妁之言,可是父母之言,却让她感到害怕。
眼见华阳藤似乎还没有被说动,华阳夫人继续道:“我们这样的大族,一旦倒了,你知道是什么下场吗?所以晚晴这样的年纪就要嫁给甄瑛,至于你其他的堂姐表妹们一个个都被许配出去,你难道不明白?”
“姨母,这些事情我没有想过。”这种话,华阳藤当然说不出来了,她是姐姐,晚晴是妹妹,晚晴这辈子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她在北疆,风霜雨露,是吃苦长大的,哪有几天好日子过,将晚晴嫁给甄瑛,可晚晴的情况和其她的女子不同,爹娘明明最疼爱她的,她一点也不嫉妒,她知道晚晴比她痛苦多了,她的苦永远都无法体会,父亲母亲更清楚,难道她们不希望能将晚晴在家里多留几年,然后仔细挑选,择一个体贴温柔的女婿?
甄鷨是什么样子,彪悍骄纵,晚晴比甄鷨年纪还小呢!以后当了嫂子,只怕还要让着甄鷨,晚晴这个年纪,连结婚是什么都还不明白。
可是晚晴的婚礼,是为了家族利益,是因为带来好处,所以如此。哪怕甄家与华阳家矛盾不断,晚晴还是要与甄瑛成婚,如果她能多几个姊妹,她们代替晚晴嫁出去,可这些姊妹都不是母亲所出,她会高兴吗?她们就幸福了吗?
晚晴,晚晴,华阳藤鼻尖一酸,泪水在眼圈里打滚,还记得小的时候,下雪的时候,她们几个人围着热锅,喝着热腾腾的糖水,她拉着晚晴和大哥说话:“咱们现在同吃同住,一个母亲养的,譬如那树上开的花朵,同生同根,咱们要永远永远在一起。”
但到如今,大哥远在北疆,生死难测,而晚晴马上就要与甄瑛成婚,而她,要远嫁戴国,她已经不是孩子了,她曾誓言,此生一定要做一个如母亲父亲一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