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莲静静注视黄丽娘,见她有条不紊地烹茶、倒茶,隔了半晌才问:“十三娘能跟我说说吗?”
黄丽娘瞥她一眼:“说什么。”
夏莲笑笑,没说话。
茶香在屋中缭绕,刚刚散去的琴音似乎还回荡在耳边。
黄丽娘伸手,将一盏碧绿的茶递给夏莲,茶水上漂着一根嫩黄的茶叶。
她通过那嫩黄、那碧绿,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大火缭绕,多年前那漫天的血红。
房屋倒塌,噼里啪啦,火光将整个黑夜燃亮,冲天的烟雾,呛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突如其来的灾祸,毫无征兆,让人措手不及。
“丽娘快跟你姐姐走,快逃出去!”母亲怀里抱着姐姐,从不断坍塌的房屋里冲出来,她们身上,已全是灰烬。
她和姐姐紧紧拉住手,吓得僵住了身子。
母亲指着后院的小路,告诉她们小路尽头,有个狗洞,从那里可以钻出去。
话音刚落,从火中便跳出了一伙人,声称是官府派来的,查抄前朝余孽,各个手握大刀,见人就杀。
铺天盖地的呼喊声,丫鬟仆人纷纷倒下。
她被姐姐拉着手,跑走了。
身后传来母亲的惨叫。
黄丽娘打了个冷战,眼中已微湿。
她忙从回忆中出来,才发觉夏莲正诧异地打量自己。
“十三娘,你”
“没什么,走神了。”黄丽娘忙笑,递给夏莲那盏茶,转而又嗤道,“也不知道他们在京城怎样了,瞧我,竟还在记挂着他们”
夏莲微微愣神,笑了:“杜先生能文能武,又有精妙的医术,十三娘就不必担心了,我看杜先生应该担心你还差不多。”
“胡诌什么。”黄丽娘斜她一眼,叹道,“这人只记挂着他那徒儿和女儿我算什么?”
京城的一家宅院内,薛千正左思右想,却也没能想出好的法子。
而师父,也不可能不管崔承昭,何况看信上日期,已经过去近两个月了。夏莲的事并非燃眉之急,而是要寻找之后的法子。
可是,之后的法子是什么呢?
是该去找那负心的齐商算账,还是给夏莲安排个别的去处?
这一切,都是薛千该思量的事。
可问题是,她如今羽翼未丰,对查案一事仍未真正着手,哪有能力去管别的事?
求助崔承皓未必不可,可那样,定会暴露她的身份。唯一能求助的,只有君如姐。
然而,眼下平津侯马上回来,君如在府中必会忙的晕头转向,她平日已经帮自己太多了,如果事事都麻烦她她真有些说不过去。
所以只好先回信一封,让夏莲姐她们别着急,暂时先好生休养。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唯有好好活着,才能寻得出路。
她不再犹豫,奋笔疾书一封,送去了金陵。
时值九月,长庆军凯旋而归,平津侯带回大量赃物及珍宝,皆为踏平胡人半个部落所得来的战利品。而胡人在北境作乱时烧杀抢掠的,也皆分给了当地百姓,物归原主。
圣上大喜,在九华殿宴请群臣,当晚大赐平津侯。镇北铁鞭、敕造金牌、金银珠宝
器物之多,不能尽述。
但是,也就仅仅这些而已
燕王府同等。
崔承皓作为皇亲国戚,自然也在当晚的赐宴当中。
他眼见,琉璃灯盏的辉映之下,沈敬与周澈从席上起身,走向墀台下跪,面对上头络绎不绝的封赏,俯身叩拜,再大谢皇恩。
自始至终,不卑不亢,不喜不怒。
出了宫门,崔承皓打发小厮陪父亲回去,自己则跑到周澈身边。此时群臣都各自散去,他身边没什么人。
周澈不喜与官员交流,方才宴席上,他已经尽力了。
出了九华殿,他只身朝宫外走去,不想忽被崔承皓缠上来。
“你没受伤吧?”崔承皓一来就问个不停,将好友左看右看,生怕漏了什么,“我见你起坐平常,应该没什么事,还是你刻意隐瞒?还有,那次遭偷袭怎么回事,是不是”
“我没事。”周澈无奈笑笑,转向他,伸出自己的胳膊,“你看我像受伤的样子?”
“那倒不像。”崔承皓在他身上扫视一圈,慢条斯理,“不过具体,我可看不出什么来。”
周澈笑了下,二人继续向前走。
“行军打仗,哪有不受伤的道理?不过是些小伤罢了,没大碍。”周澈神情平静,淡淡说着,“郡主的事,我已听说了,的确出乎我的意料。”
崔承皓闻言,心中一喜,得意道:“出乎你意料的事多了!周澈,你呀,没什么别的毛病,就是太自以为是。”
周澈顿足,转头看他。
“怎么,还不许别人说了?”承皓扬眉。
此事就是你的错,是你冤枉我们了,冤枉薛千了,冤枉我师妹了!
周澈看到了崔承皓眼睛里的话,他也知道自己当初过激了,差点阻止这场计划,若是真被他拦掉的话,现在郡主恐怕还在水深火热中
念及此,心中感慨万千,继续向前走去。
崔承皓紧步跟上:“你就不想知道,当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吗?不想知道,郡主如今怎样了?”
“我都打听过了。”
崔承皓面容一僵,撇撇嘴。
“现在我只想知道,那个姑娘为什么肯帮你们。”周澈声音沉了沉,眉头微凝,“确切的说,是她为何会冒如此风险,来帮郡主?”
她是如何想到这个妙计的?如何深谙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