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的一个大好晴日,王三胖携着座下弟子景沐月来了柜山,陈清酒这时方才知晓,成钰背着他,暗下交待了多少事。
不知挨了绛灵君多少顿臭骂的王三胖一进屋舍,看见抱着手炉躺在榻上的人,霎时间,两眼泪汪汪。
这爹不疼娘还爱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些安慰,搬着小凳子,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坐在榻前,打算倾身恭耳,然后还没等陈清酒说出个因为所以然来,他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多日不见,师祖气色好了许多,都是弟子无能,不能保师祖平安,让小人趁机作祟,为人子弟,却不能为师祖排忧解难,实在该罚……”
王三胖说的泫然欲涕,不可谓不感动,陈清酒默然听着,听他诉苦,刚开始还安慰了几句。后来王三胖直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外抹,并嚎啕道:“绛灵君教训的是,都是弟子的错……”
陈清酒汗颜。
成钰见不得这王三胖是没错的,作为他的亲师祖,陈清酒有时都招架不住,他当年无福消受是对的。
好歹也是一代掌门人,有头有脸的人物,却总爱在他面前寻死觅活,闹哪样!
被王三胖嚎的头疼,陈清酒正要抬手,却因着腰身酸软,手刚伸出,便又缩回。
于是王三胖红着一双兔子眼,看着自家师祖本欲摸头安慰的手又改回扶腰。
在自家弟子坦坦荡荡的目光注视下,陈清酒自然换了个姿势,正色道:“稷修一事,你查的如何了?”
“已经找到行踪了,东南方向,钱避等人先跟过去了,今日拜过师祖,我等便也起身。”
“唔,万事小心。”陈清酒点了点头,自长在一事后,成钰就将他身上剩下的卦师令搜刮走了,也不知何时交到了大若墟,吩咐了什么。
如今卦师令中的两兽不受他c,ao纵,其中一令更是下落不明,再对付天邪和稷修时,就需万分小心,不得马虎。
而陈清酒怕就怕卢莫带着那卦师令找向了稷修,四兽虽凶残,但真正难缠地,却是只有稷修一个,万一它设法放出其他的……
“稷修下落不明,此东南一行,若能成功,必不能在路上耽搁,恐生异变。”
“是,弟子遵命。”
正事就这样谈完,该交待的,绛灵君早早就说过了,沉吟片刻,王三胖又试探道:“如今沐月便在外面院子里,师祖可要见见?”
景沐月那孩子,虽少时爱粘他,但经变故后,没了记忆,后来陪伴身侧的,只有王三胖这个亦师亦父的人。
陈清酒当年座下只收了两弟子,景锐虽与王三胖时时拌嘴,但确实是过了命的交情。景锐的遗孤,王三胖自然比谁照顾的都多,那孩子也与他亲近,而此时若见了陈清酒,定然是说不出的生疏。
思至此,陈清酒苦笑一声,打着玩闹的话,道:“叫那孩子进来做甚?唤我一声祖爷爷?成何体统。”
陈清酒虽有上百年龄,但修为高,而景沐月则是沉睡过百年,因此这两人站在一处,旁人是分不出个辈分的。
王三胖想想那场景,也觉无奈,只能低头道:“师祖说的是。”
陈清酒神色微敛,唤着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又问道:“听闻沐月收了个徒弟?今日也来了吗?”
“是,月初拜了师,是清修谷的。”王三胖将茶杯递上,提及景沐月收徒一事,他神色变得温和,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視如亲生,见了他收徒,心中自然喜悦。
“那孩子小,腻歪些,寸步不离地跟着沐月。”
清修谷的那些规矩,还是他当年立门时亲自定下的,恍然间,已过去了这么久。
陈清酒道:“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原是顺着清修谷的规矩,叫阿大,如今跟了沐月,便由师父亲自取了名字。”王三胖想了想,笑道:“那孩子俗姓为亓,沐月落了‘随’这一字。”
“亓随……我见过,资质不错,性格也好,沐月那孩子素来性子温吞,有这样一个徒弟陪伴身侧,倒是弥补了缺失。”
还不等王三胖讶然他何时见过亓随,陈清酒又道:“往后得了空,我会亲自去见他们二人,你不必担心。”
王三胖听他这样说,稍微放下了心,便借机会又向自家祖师讨教学习了好一番。
院子,石桌处,三人无言而坐。
成钰并未闲着,他手拿着个杵臼,在那捣烂合欢,景沐月则端坐在他对面,目光始终不离那竹舍门。
成钰与景沐月往常相见,感觉都不太好,何况还是交过手的,也难怪他这种态度,若非王三胖在这里压阵,成钰这为老不尊的指不定又欺负人了。
亓随可不知道他们这几代人之间扭扭歪歪的关系,他对于成钰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年太子山下的那个破烂男童身上,乍然再见,竟觉惊鸿。
亓随本就好言,见两人缄默不语,实在忍不住,便主动开口,打算调和氛围,他笑道:“也不知里面谈着什么,迟迟不见掌门他出来。”
“这会儿也就谈些芝麻小事。”成钰头都没抬,伸手在竹篓里又抓了把合欢,扔了进去,“着急的话,你可以弃你的小师父先行一步。”
“不不不!”亓随连忙摆手,心想这开头不太对,为表忠诚,他解释道:“自拜师起,亓随便已经发过誓,要生生世世侍奉在师父身侧,不离半步。”
对于他这山盟海誓一般的承诺,没人做评价,成钰又不搭理他。
亓随深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