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蓝小米就穿着来时的男装,大大咧咧地同薄幸去了前厅,一见几张大圆桌坐得满满当当,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有,不由笑着勾了勾薄幸的手指,凑过去小声道:“这一点上,你跟你娘也真像——先斩后奏!”
薄幸捏捏她柔软的掌心,以示不满。
秦氏养了这些天,气色恢复得极好,保养得当的脸上,细眉凤目,透着一股凌厉。秦氏的目光在二人身上停顿了一下,继而不动声色地撇开,同在座的各路人言明薄幸的身份。
在一片恭维恭贺的声音中,薄幸面色如常,不回应也不否认,自顾给蓝小米夹菜,有人端着酒杯来,倒也不拒。
蓝小米就只顾鼓着腮帮子吃,看着一群人拍马屁,觉得特别有意思。
宴席过半,蓝小米兜着圆滚滚的肚子,到后廊消食,不期然碰见也出来小坐的秦氏。蓝小米想拐弯绕开,秦氏出声叫住她。蓝小米只能退回去,坐在一边。
秦氏略打量了蓝小米一眼,看似柔和的笑容里带着疏离,不疾不徐地与她闲谈。
“蓝姑娘是哪里人氏?”
蓝小米随意道:“我也不知道,我打小就在万象森罗了。”
这话一出口,似乎就把天聊死了,秦氏说了声“抱歉”,两人一时无言。隔了会儿,秦氏又问:“蓝姑娘今年多大?看着就像个小姑娘,应该也就十八九吧。”
蓝小米掀眉看了一眼秦氏,暗道这人真是会说话,却还是老实交代:“我二十有三,比阿幸还大了五岁呢。”蓝小米隐约琢磨出来秦氏的用意,故意说得清楚明白。
秦氏掀茶盖的手慢了一下,缓缓刮开漂浮的茶叶,声音没什么起伏,“那阿幸平日定没少麻烦你。”
“那倒没有,反而是我麻烦他比较多。”蓝小米有些心虚,实际不是“比较多”,是“全部”。
“看来你们师兄妹的关系很好。”秦氏放下茶盏,不着痕迹地提醒,“阿幸年少冲动,许多事或许考量不到,蓝姑娘可要多规劝他些。他自己无知是小,损了姑娘名声就不好了。”
蓝小米知道秦氏是看见宴席上薄幸拉她手了,表面应着,心里却在想,秦氏要是知道她跟薄幸已经滚到一张床上了,不知会不会拉她去浸猪笼。
“蓝姑娘聪慧,想必也看出来了,我想让阿幸留下。”
“阿幸同意么?”
“他能千里迢迢跑来锦阳,想必不会拂了我这个亲娘的意。”
蓝小米觉得这人真是自信到主次不分了,明明是她千里迢迢修书求人的啊。不过蓝小米难得有耐心同人打太极,“夫人是想我代阿幸辞别万象森罗?”
“等这边安排妥当,我再与阿幸亲自去拜访。望姑娘知会尊师一声,多有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行吧。”蓝小米起身,拍了拍衣服,“那我就不久留了。”
秦氏被她的态度弄得有些懵,不过目的达到,她也不纠结过程,客气道:“姑娘也不急在这一时,待明日我叫人准备些盘缠。”
蓝小米回过头,狡黠一笑,“我得偷偷走,不然阿幸看见会哭鼻子的!”
席散以后,薄幸一路上都没见着蓝小米,进屋看见桌上压着字条,正欲看一眼,秦氏款款走了进来。
“蓝姑娘走了有一阵了。”
“走了?”薄幸环视一圈,暗道真是走得干净,连他的包袱都拾掇走了,连块布头都没给他留。
秦氏见他没什么大反应,嘴角爬上一丝笑意,道:“蓝姑娘说你师父那边她自有交代,你便安心留在这里,改日我再引你见见其他人。你习医习武,经商一道却是不通,少不得要多与人打打交道。婚事也该操办起来了,先成家后立业,也是常情,我——”
“闵夫人。”
薄幸出声,打断秦氏的话,脸上似笑非笑,眼底情绪不明。
秦氏顿了顿,提醒他改口:“你可以叫我娘,不必如此生疏。”
这“可以”一词,怎么都像是开恩一样。薄幸琢磨着话里的味道,笑着摇了摇头,“夫人美意,薄幸心领了。不过也望夫人明白,我此番来锦阳,只是感念你生养之苦。你我之间已两清,我以后的人生,是好是坏,是贫是富,与你皆无关系。夫人保重。”
薄幸说完,没有丝毫留恋,转身便走。
秦氏出神地看着空寂的院落,半晌幽幽叹了声气,“我给他取名薄幸,却未想他是最不薄幸的人。”
薄幸一边出了门,一边展开蓝小米留给他的字条——我在永宁巷等你,见字速来。
不甚工整的字后面,还跟着一只憨憨的猪头,薄幸扬起了唇,步伐加快了几分。
刚入暮的锦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