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长安远赴安西,从龟兹城西征到河中,本以为能永远摆脱看家护院的命运。谁知兜兜转转一大圈,又回到老路上了,真是扫兴!”见即将抵达平康坊,卫伯玉的心情略微放松了点。
去年冬,已升任旅帅的卫伯玉因出色的身手,被选中护送安西节度副使封常清进京参加元日大朝会。
回到熟悉的长安城,一如既往的繁华固然令他开心,可不过一两日后,卫伯玉发现,自己内心深处竟然开始思念远在碛西的龟兹。想了许久,卫伯玉才恍然意识到,他留恋的不是龟兹那座城,而是城中同甘共苦的袍泽以及那种在沙场上肆意纵横的畅快。
陪同封副使拜会李相时,卫伯玉趁机找相府卫队里的昔日同僚闲聊了几句。这些在李相门下养尊处优的卫士,对卫伯玉远赴安西、出生入死的选择根本不认同。在他们眼里,天下又有何处能比长安更雄丽呢?长安又有何处能比平康坊更fēng_liú呢?放在富贵温柔乡不要,平白无故跑到碛西自讨苦吃,不是犯傻吗?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卫伯玉对往日的同僚愈发看不上,富丽堂皇的相府在他眼中也忽然变得如鸟笼一般逼仄。西征石国的归途中,卫伯玉和岑参混得越来越熟,也学会了几句文绉绉的话。
但卫伯玉没有想到,封副使和李相密谈过后,竟然要求他留在长安,负责保护李相的安危。
“封副使,我去安西投军,就是不愿再做如此乏味的勾当!”焦急的卫伯玉吼出了心中的不满。
“某知你不愿再入相府卫队,故安排你以校尉之职留在安西进奏院。不过进奏院的事你什么也不用管,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全力以赴保卫李相!”封常清的安排很周到。
“还不都一样吗?”“校尉”两字让卫伯玉的火气消了点。
“怎么会一样呢?”封常清一脸严肃地摇了摇手指:“之前你是为养家糊口守护李相,如今你是为整个安西守护李相!”
“安西?”卫伯玉茫然不解。lt;gt;以他的旅帅军职,还不可能接触到安西的核心军略。
“高节帅欲征伐吐蕃,无奈受人阻挠,唯有李相能够为我安西争取出征的机会。而若李相遭人暗算,我军的大计就会毁于一旦。如此算来,你当然是在为安西都护府守卫李相。”封常清言简意赅、有所选择地道明了来龙去脉。
“征伐吐蕃?太好了!”卫伯玉闻战则喜。
“你肩负数万袍泽的期望,可决不能有丝毫马虎!”封常清见卫伯玉意动,直截了当吩咐道。
“封副使,这个苦差事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吐蕃之战我还能赶上吗?”卫伯玉对驰骋沙场、挥剑杀敌念念不忘。
“远征吐蕃你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参战了。不过这项差事恐怕不会持续太久……”封常清想到李林甫的病体,长叹道。
“没劲!”卫伯玉得知无法与吐蕃人交手,怏怏不乐。
“若是征战吐蕃获胜,某必让节帅记你首功,升职别将。”封常清大方许诺道。
“唉,为了个别将,我就把自己卖了。当时觉得赚了,可最近怎么觉得还是被封副使骗了。”卫伯玉想起封常清的承诺,自我解嘲道。日复一日、枯燥无聊的生活让他有点后悔,而相府卫队与安西都护府的健儿相比,实在不成样子,也让卫伯玉愈发烦闷。
蹄声哒哒、铃铛清脆。
李林甫的马车在卫队簇拥下飞速驶近平康坊。宵禁之制对权倾天下的李相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约束,在街面巡逻的街使见到李相的声势浩大的仪仗后,纷纷避让。
“一群华而不实的家伙,马上挂那么多响铃,不是招刺客吗?”经历过沙场磨练后,卫伯玉对花里胡哨的相府卫队更加看不上眼。lt;gt;幸好封常清留了十名安西牙兵归卫伯玉指挥,才让他觉得安心。
“赶快结束吧,我着急回安西!似乎出征吐蕃基本定下来了,我应该快能解脱了。”卫伯玉对保护李林甫感觉愈发无聊,而今夜李相回来这么晚,据说是和陈相在政事堂召集兵部、户部等
(本章未完,请翻页)官署商议安西军出征的钱粮数额。李相虽喜欢在府中批阅公文、召亲信密议,可如此严肃的军国大事,他也不便将官员全部招到私宅中商定。
马车很快抵达了平康坊坊墙。由于李林甫的府邸在坊墙上开有门,他不必进坊门就可以直接回府。
车马的喧嚣声早惊动了守在府前的阍者,李府的家仆早准备好了步辇,等在门口。李林甫最近经常腰酸背痛,坐马车时间久了也会难受。圣人知道后,特许他在府中使用步辇,不算逾制。
马车停好后,车门尚未打开,相府卫队就呼啦啦翻身下马,一脸放松的表情,随意站在马车四周。唯有卫伯玉和十名安西牙兵,依然挺直腰板骑在马上,紧紧守在马车和步辇之间,警惕着周边的风吹草动。
车门打开,几名侍女上前,扶住了疲惫不堪的李相。
“小心!”卫伯玉忽然察觉到有尖锐的破空声传来,当即抽出刀剑,双腿发力,向李林甫所在的方位飞去。
“有刺客!”飞在半空的卫伯玉高声怒吼,他借着火把的光芒,瞪大双眼仔细寻找刺客发出的箭矢。
“混蛋,箭被涂成黑色了!”卫伯玉四处找寻不到敌人的羽箭,落地后无暇思索,奋力再跳,挡在了李林甫的身前。
“啊!”卫伯玉一声闷哼,刺骨的疼痛从左肩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