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逢初一、十五,皇帝照旧是要往皇后宫中去的,其余的时间,便可自便。
后妃之中,韦贵妃虽有四妃之首的位分,却不得皇帝喜欢,纪王才八岁,便被打发就藩,情意之淡薄可见一斑,是以除去皇后,燕德妃算是后宫中头一份儿得脸,若无意外,皇帝不会拂她情面。
临近午时,圣驾才至翠微宫,燕德妃跪迎,皇帝则示意平身,笑道:“朕有些事情耽误了,你久等了吧?”
“陛下是君,臣妾等候,原就是本分之事,”燕德妃并不起身,叩首道:“臣妾请陛下过来,是为请罪。”
皇帝笑意微敛,道:“何罪之有?”
燕德妃便将今日之事说了,既未夸大,也不遮掩,言罢,便叩首不语。
“错的是你弟弟,并不是你,何必为他请罪?”皇帝亲自扶她起身,目光一转,笑道:“怎么不见贞儿?”
“他是李家的子孙,怎么好掺和母家之事?”燕德妃顺势挽住皇帝手臂,语笑温婉:“更别说他年纪小,听不得这等腌臜事。”
“你一向懂事,贞儿也教的很好,”皇帝满意的笑了,拉她坐下,道:“有司论罪,该如何便如何吧,他既是你弟弟,也是皇亲,朕令有司罪减一等便是。”
燕德妃眼眶微湿,感激道:“陛下盛德。”
皇帝用过午膳,又考校过越王功课,才起驾回太极殿去。
宫人有些不解,小心问道:“娘娘怎么不清陛下免了郎君罪责?即便罪减一等,怕也要流放的,郎君哪里吃得这种苦。”
燕德妃的眉毛画的很长,略微一挑,便有翠柳凝烟之态,她道:“你知道燕家最大的依仗是什么吗?”
宫人顿了顿,道:“是娘娘与越王殿下。”
燕德妃又道:“那你知道,怀安居士与沈幼亭的依仗是什么吗?”
宫人一时语滞。
“你不知道,那我便来告诉你,”燕德妃淡淡道:“怀安居士的依仗是越国公府、博陵崔氏、惯来宠爱她的皇太后,赏识她的陛下与宰辅,还有因屡次直谏而收纳的士族钦佩,沈幼亭的依仗是安国公府、赵郡李氏、他的坐师等诸多天下宿儒,还有极其赏识,屡次称赞他为天下栋梁的陛下。”
她将耳畔的素雅珍珠取下,换成最喜欢的碧玉:“难道,我要冒着开罪陛下的危险,为一个不争气的弟弟,失了我和贞儿的前程吗?”
燕德妃目光含笑,玉手一指嘉寿殿:“别看那位贵人不管事,她说一句话,比我跪在太极殿哭三天都有用。”
宫人有些犹疑:“可郎君……”
“又死不了,”燕德妃淡淡道:“叫家里别闹,能登门致歉就更好了……罢了,他们做不来,只会结仇更深,就当没这事,敬着吧。”
宫人道:“夫人不知会有多伤心。”
“那也是我弟弟。”
燕德妃突然说了这么一句,随即又笑了:“来日方长。”
……
钟意被沈复一路送回青檀观,倒不好叫他直接走,便开口请他进去小坐,原只是照礼问一句,不想他竟应了。
二人静默无言,并肩往内里走,却有女婢上前施礼,道:“长公主请二位过去叙话。”
“沈侍郎当真有担当。”益阳长公主见沈复次数不多,印象却极好。
“安国公府与越国公府素为通家之好,我与阿意,”沈复顿了顿,改口道:“我与居士也是自幼相识,原该相助的。”
“我先前也见过燕德妃几次,倒是没怎么说过话,不过听人提及,也说性情不差,”益阳长公主温声道:“这次是燕家失礼,同你们无关,燕琅敢到青檀观来胡闹,也是拂我的情面,若有能用到我的地方,只管开口便是。”
钟意明了她的好意,沈复也一样,齐齐施礼道:“多谢。”
沈复既然到了此处,又帮了自己,今日午间少不得留饭,他也出身大家,饭桌上慢条斯理,半分毛病也挑不出,益阳长公主见他面容清俊,气度非凡,同钟意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双,愈发惋惜他们姻缘早断。
用了午膳,钟意亲自送他出山门,称谢道:“今日之事,委实多谢……”
说到这儿,她忍俊不禁:“好像每一次见面,都是你在帮我。”
沈复莞尔,日光之下,他俊雅如竹,语气也轻柔:“我甘之如饴。”
钟意听得微怔,一时反倒不知如何接话,沈复也不言语,只温和看着她。
良久,钟意才道:“倘若不生意外,燕琅也该流放才是,燕家人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你身处朝堂,要小心些。”
她这样明显的转移话题,沈复不免一笑,道:“燕家官场无人,除去燕德妃与越王李贞,便无势可仗,能奈我何?”
他说话时神情坦然,语气隐约有些自傲,已经能看出几分前世的影子,钟意的心乱了一下,问道:“那一箭射出去的时候,你知道那是谁吗?”
“我先前见过燕琅几次,”沈复不明所以,却还是道:“自然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