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促地喘着气,额上的汗越来越多,原本平放在身前的两只手死死地揪住盖在腹部的薄毯,整个人看上去像梦魇了一般。%d7%cf%d3%c4%b8%f3
傅令元深深皱起眉头,望向马以,眼神饱含询问之意。
马以没有搭理他,注意力依旧凝在阮舒身上,神色平静地不停地纸上记录着什么,嗓音仍在沉而缓地诱导:“你回房间是要换衣服对吧?”
“好,你现在要换衣服了。”
“你要换衣服了……”
“然后呢?你看见了什么?”
“……”
傅令元闻言挪回视线,看到躺椅上的阮舒浑身紧绷地在颤抖。
她的脸白得像纸,咬着唇,狠狠地蹙着眉心,似在强行隐忍着什么,痛苦的咿唔声细碎地溢出,如同快要窒息一般。
傅令元眉头皱得像座小山。
便听阮舒重新艰难地开口,嗓子明显是被酸涩苦痛的情绪堵着,呜咽得所有的字眼仿佛全都杂糅成一团。
但傅令元和马以都辨别出来了。
她在问。
她在质问。
绝望的。愤慨的。
“为什么你们都不救我……”
一语出,阮舒骤然睁开了眼睛,完全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失了方才的所有痛苦。
没有表情,没有眼泪,没有情绪,没有任何的反应。
仿若丢了灵魂。
马以盯着她,放下手里的笔——第二次催眠,失败。
傅令元唇线抿得直直的。
够了。差不多已经够了。
他感觉心底已经对她的噩梦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
“我现在可以带她走么?”
马以沉默地看了一眼傅令元,缓缓地点了点头。
傅令元俯下身子,拉好阮舒身上快要掉落的薄毯。旋即一把抱起了她,手掌抵在她的后脑,将她的脸压向他的胸膛。
“我们改天再来。”说着,他迈开大步,抱着人迅速地离开。
马以依旧坐在躺椅旁的那张椅子上,定定地盯着已空无一人的躺椅,少顷,摘下眼镜,闭着眼睛捏了捏鼻梁骨。似有若无地叹一口气。
*
一路驶回绿水豪庭。
傅令元把阮舒从车上抱下来时,她闭着眼睛,好几绺头发都黏在额头上,脸色淡淡,唇色淡淡,淡得仿佛整个人都是虚的。
到家后,他径直抱她进浴室,将她泡进浴缸的热水里。
给她洗好后,他抱她出来,她柔弱无骨地趴在他的肩上,任凭他裹着浴巾帮她擦干身体,穿好睡袍,最后送她到床上。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半丝动静。
好像在诊疗室睁开眼之后,她就死了一般。
傅令元的脸绷得硬邦邦的,感觉心里堵了什么东西。
或许,确实是又死了一次。
在回到过去的记忆里,重新经历一遍死般的痛苦。
见证了今天她在催眠过程中的那些反应之后,他忽然有点后悔了。
他想起她说他们都在逼她。
可能。他真的是在逼她。
傅令元坐在床边,眸光深而复杂地凝注她。
高考结束……夏天……
是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他正在……
屋子里静悄悄的,他有些缓慢地抬手,一点一点,仿佛很艰难,终于,轻轻触上她的脸,指尖沿着她的轮廓缓缓地描摹。
她的眉毛。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唇。
她柔软得像一捧纱,盈在他的眼前,安静白皙的容颜在灯光下静美如画,却又显得异常地脆弱。
须臾,他的手伸入她的发间,握住她的脑袋,俯下身体,低头,那下颌抵住她的鬓角,紧紧地搂住她。
*
心理咨询室。
马以正准备着下午要见的第一位病人的资料,门忽然被叩响。
“马医生。”
闻声抬头,发现竟是傅令元去而复返,马以略微意外地怔了怔,很快道:“傅先生,不好意思,我一会儿还有其他病人,你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傅令元本也就不打算浪费时间,单刀直入便问:“除了催眠,没有其他办法了么?”
“今年是第七年。”马以十指交叉置于桌上,看着他,平缓地道,“这是她在我这里接受治疗的第七年。是我的所有病人中时间最久的一个。”
“最初来这里,她并没有真心抱着解决问题的态度,而像例行公事,就像是突然发现自己原来有心理障碍,于是按照有病就该治的常理,找到了我的咨询室。当时我就察觉,她对人的防备心理,不是一般的强。”
“头三年,我和她一直处于十分随意的聊天状态,想说什么全凭她。从第四年开始,她才慢慢开始聊一点她自己的事情。聊她的喜好,聊她的生活,聊她的工作。再后来。才聊到她的家庭,以及聊到她的男朋友。”
“即便她已经把我当半个朋友,即便我知道她的事情,可她仍旧对我并不完全信任。所以两次催眠都没有成功进入她的内心深处,在我看来,是正常的,你不必担心。”
“她是一个很有耐性的病人,我是一个很有耐性的医生,我希望你也能是一个耐性的病人家属。”
“马医生你误会了。”傅令元解释,问,“我想知道,这样催眠,会不会反而令她加重病情?”
马以一惯着秉着副冰山脸:“首先,如果这种治疗方法不适用她,我是不会建议的。其次,我一直在跟进她的数据。两次的催眠,从结果上讲虽然失败了,但效果确实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