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花真第一次看到宫妃毫无形象地在宫里跑。
历来宫里规矩既多且杂,连她一介小小宫女步子迈的稍微大一步儿,都会被讲没有规矩,更何况举手投足不在乎是不是多此一举的矫情,只要美就好的宫妃娘娘们,她何其有幸见识这么打破历史的一刻。
她悔,她恨,瑾芳仪从她身边冲出去那刻她没有抓住!
“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备轿!”远远地传来谢玖焦躁的声音。
娘娘,咱在自家宫里疯不成吗?跑去咸熙宫,吓不着皇帝,吓到太后也不好啊,就算吓不着太后,吓着那些宫女太监也不好啊……
这些话她还来不及说出口,便见瑾芳仪倏地跑出了宁安宫,花真不敢怠慢,索性一咬牙学着瑾芳仪的模样提起了裙摆大步跑了出去。才出殿门,便见楚美人面色苍白,嘴角抽搐,一副在风中凌乱的模样。
安春奉命去请楚美人,估摸着瑾芳仪梳洗的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带着楚美人进殿。
谁知脚还没跨过高高的门槛,只见瑾芳仪从她和楚美人中间倏地蹿了过去,一阵风似的无影无踪。
她无暇顾及深受打击,摇摇欲坠的楚美人,连忙上前拦住花真急问:“发生什么事?娘娘怎么跑了出去?”
花真见了安春,好像一下找到了主心骨,顿时松了一口气,拉着她便往耳房跑,一边跑一边道:“不知瑾芳仪又犯了——又怎么了,要我备轿去咸熙宫找皇上。我们快跟上去吧,可别又冲撞了哪位贵人!”
恍惚间,她像是又回到了一个月前,四处寻找发疯的谢美人的感觉。
那是种谢美人捅破天,就要砸死她们两个的感觉……明明许久不曾发疯,偏在今日犯了病,难道是皇上手段太过凶残,毫无节制地玩坏了她们娘娘吗?
楚美人浑身一阵无力,亏得旁边宫女有眼色扶住了她,不然就顺势滑坐到了地上。
她不过是想借宁安宫的好风水,上了皇帝的榻,生养上一两个孩子,然后就安分守己地过自己的小日子。不求大富大贵,但求有一容身之地,应该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非份之想吧,可是怎么就那么难?
素日也曾听闻谢家嫡女精神状态不大正常,她只当是旁人嫉妒讹传,照今日瑾芳仪的表现来看,难不成竟是真的吗?
毕竟妃嫔在宫里扯着裙子狂奔,不仅没见过,她连听也没听过。
她知道皇帝宠爱谢玖,还私下打听过这位宠妃未入宫前,在闺阁交际圈时的姿态仪容,想着照猫画虎,分得一滴半点的宠也就够用了。
好在就是个典型的闺秀,与她本身相差不多,学起来也不难。
只是,如果皇帝喜欢的是谢玖刚才的样子,这难度是不是就太大了些?
臣妾……做不到啊……
安春一行人抬着晃晃悠悠地软轿出了宫门。此时天色渐晚,各宫门前支起了宫灯。月牙隐隐藏在云间,仿佛羞于见人般。
宁安宫门前一条长街通向东西两边,因谢玖跑的急,早不见了踪影。安春便选了通向咸熙宫相对较近的东边,才走到一半,只见前方瑾芳仪提着裙摆,一副找人拼命的架式,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二话不说抬脚上了软轿。
“去长秋宫。”谢玖粗喘道。
与其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撞,不如堵在贾黛珍门口,有什么阴谋手段她也能见招拆招。
花真哪里知道谢玖这一番畴谋,她想着只要不吓到皇帝和太后,还不如去长秋宫,总是好过大闹咸熙宫的后果。
“快,还磨蹭什么!快掉头。”她连声催促,生怕谢玖又改了主意。
“你跑回来就是为了去长秋宫?你还有时间去那儿,还不赶紧找皇帝啊?快别耽搁时间了。”厉鬼趴到谢玖的肩头,阴森的声音从耳朵贯\穿整个身体一般,谢玖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底直蹿头顶,整个人如坠冰窟。
她双手抱肩,双手控制不住地发抖。
“安春。”
听到安春应声,谢玖才继续道:“你现在去找皇上,不管在哪儿,都给我找到。就说我有天大的事,让皇上立刻去长秋宫。”
安春一怔,“奴婢遵命。”话音刚落,便毫不犹豫地提着裙子朝相反的方向一顿狂奔。
花真呆若木鸡。
经过瑾芳仪不着四六的调\教,连中规中矩的安春也长歪了,居然就这般不顾体统在宫里跑了起来,如果让尚仪局的女官看到,定会叫她们吃不了兜着走,打的她们连爹娘都认不出来。
软轿说大不大,做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那厉鬼大抵趴柳妃肩膀习惯了,现下趴在她的肩膀说什么也不下来,谢玖后背仿佛靠在了偌大的冰块上,皮肤一阵阵刺痛。
正待开口催促,软轿却忽然停了。
“怎么回事?”谢玖挑开轿帘,只见花真旁边站着一个二十来岁年纪的宫女,刀条脸,两条微微下垂的八字眉。
她记得,这是柳妃最常带在身边的宫女春桃。
“柳妃娘娘请瑾芳仪下轿一谈。”春桃面无表情地道。
厉鬼前脚跑来报信,柳妃后脚就堵在眼前,要不要这么巧?!
谢玖垂眸道:“本宫现下有急事,不便耽搁,你代本宫转告柳妃娘娘,明日我亲去承欢殿负荆请罪。”说完,便落下轿帘。“花真,还不起轿?”
柳妃横冲直撞,跟着她的春桃亦是习惯了妃嫔们小心翼翼,逢迎拍马的样子。况这瑾芳仪在柳妃面前一向乖的跟个兔子似的,春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