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窗口——
临霜一怔。
“嘘嘘嘘!”众人见状一凛,忙又压着唇将声音压下来,缩着脑袋从窗口躲好了。
紧缩着头,临霜避在暗间的窗沿下,大气都不敢出。便在方才那一瞬,似有若无的,她竟感到他投来的那两道目光似乎同自己相遇。尽管她知道,他与她尚还有一屏一窗相隔着,更不能确定他那一瞬看的是不是她,可便是那一线视线,便莫名令她的心咯噔一跳……
她压着胸口轻滞呼吸,静吐出一口气。
等了片晌,等到室内终于又传来刘太傅的话音,众女方才略略松了气息。
试探着再次冒出脑袋,就见那老太傅似正向着沈长歌赞誉了什么,沈长歌恭敬谦辞,而后静然回了坐。
乙组已对满了十组,接下来该换乙组出韵。同甲组一般,按照序列,乙组一位一位排列下来,起立出列出韵。很快,列首的几位皆一一过完,待第九位对韵者落了座,一道身影拂袖起身——
女孩子们登时凛住了神色。
彩月眼神骤亮,眼睛都几乎看得直了,握紧了临霜的手,道:“临霜临霜!到三少爷了!”
·
临霜紧挨着窗框,目光透着淡白的窗纱向里瞧,朦胧淡影间,她仅能望见他一道模糊濛濛的影子,静静自坐间站起身,榻前两步,列到组列正前。
她呼吸微窒,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他身上。
风姿矜傲的白衣少年长身玉立,眉目肃然,面庞更是有种沉稳的淡然。原地静立了片刻,他敛睫闭目,似乎陷进沉思。
默了几秒,沈长歌淡漠开口,“禀太傅,学生已有韵词。”
刘太傅点点头,命他已可以说出了。
静默一刹,沈长歌沉下一息,唇齿轻翕:
“朔风骤雪霜雹冽,寒梅孤残叶,未至冬宵节,寒彻长夜,离愁浸皎月——”
语调清清平平,在课室间回荡。
他话声一落,四下徒然静刹了一瞬。
甲组的人们面面相觑,蹙着眉头思索,谁都不曾主动站起。一旁的暗间之内,众女同样雅雀无声,暗自默默研究。
刘太傅心下轻一思索,微微点头笑道:“这首《醉花阴》的上阕出得倒是很妙,意调幽婉,景意凄凉,不错。”
说着望了一望甲组的队列,他又道:“怎么样,可有谁能对上长歌这半阕?”
甲组的众人闻言微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僵滞着无人主动出声。
坐在队列中,沈长歆眉头微蹙,虽未动作,垂在膝间的手却默默紧握。
暗间之中,临霜却神思轻顿,眼神迷茫地微定住了。
“朔风骤雪霜雹冽,寒梅孤残叶……”
这是形容的冬季,朔风呼号,风霜凛冽,便连临冬屹立的寒梅皆仅被催得只余残叶。景象凄切,皎月孤高……
不知不觉地,她竟突然想起了这几个月来,最让她不忍回想的那一幕幕,她被卖时的景象——
她被卖的时候,正是临逢冬宵佳节,小村下了两天两夜大雪,霜雾漫天,大雪初停。她就是在那样的景象下,被哥嫂强硬地卖掉了,卖给了那个人牙子……
她还记得被卖的那一天,陆松柏为她做了加了蜜的腊梅花粥,他骗她,他明明说他绝不会卖掉她,可是最终却还是……
于是趁着天还未亮,她在沉睡中便被交递给了洪大娘。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再醒来,她便已是定国公府的奴婢,再无法翻身。
寒彻长夜,离愁浸皎月……
怔怔地,临霜口中回念着这几句词,眸中突然有一滴泪怔怔坠下。
……
“临霜,临霜!”彩月在一旁推她,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
彩月有些担忧,她方才只是苦着脸在思考,扭头便见临霜双眸涣散地沉默,竟怔怔掉下泪来,不禁有些惊愕。
旁边的玲珑与琳琅她们也纷纷凑过来,忧心地慰问她。
临霜微怔,这才回过神,讷讷拭掉了脸颊的泪,摇头,“没……”
几只翠鸟在屋檐的巢窝下低鸣翻飞,没过一会儿,又扬着翅飞走了。
临霜无意望着,眼眸却微妙一闪,忽地扭头面向彩月,“彩月,有纸吗?”
“纸?”彩月愣了,左右看了半晌,以为她是要拭泪,从襟口掏出一方手帕,“这个……行吗?”
“不是这个!”临霜摆手,“我是说,纸墨!这里可有纸墨?”
她方才听彩月说这里是藏书搁墨的小室,那么想来应该是有封藏的笔墨纸砚的。
“哦哦哦哦!”彩月恍然会意,仔细想了想,“有有有!我记得,在这儿!”
说着她立刻起身,在周围凌乱的书架木柜上翻寻。抽出一旁木柜的抽屉,里面果然搁着一沓古旧的浆纸与笔墨,拿出来递给她。
那纸似乎也搁得有些时日了,纸页已泛出微微的潮黄色,上面还落了层薄薄的灰尘。临霜拂开灰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