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送礼,出手都阔绰得像是家中富可敌国,又见惯了好物的人家。
便是他上次在驿馆时随手递给小十的一端墨钿, 老大看了都说绝非凡物, 难得软磨硬泡地从小十哪里借了过来, 关在房中三日画了一幅画,今日方才出房门,将新成的画作递给她做寿礼后, 转头就回房睡着了。
“那你记得谢过他有心了。”
纪氏伸手扶了下那根新插上的金簪,从镜子里瞧了眼站在身后的宝贝女儿,轻叹了口气,“小六,你这朋友,可是知晓了你的女儿身不成?”
普通往来的朋友,这种日子里备点礼上门喝杯酒便算是不错了。便是晏迩那自小养在她家的孩子,赶不回来庆贺也只是寄了几车的草药来,更别说她哪个从不记得归家,连个寿礼都不备的四儿。
这般对比下来,这一匣子的金银首饰,实是有些太重了。
不像是聊表敬意,倒像是毛脚女婿想要讨好未来的丈母娘。
“阿娘,”傅挽冷不丁被纪氏这一问,之前好不容易强制否决掉的念头又要死灰复燃,吓得她赶紧声辩,“莫说衣兄从不知晓我是女儿身,便是咱们家中知晓的,又有几个还能正经将我当成姑娘瞧的,您说这话……”
剩下的话不便说,傅挽便只给纪氏一个“您还不懂吗”的眼神。
纪氏听得这话,转过头来看她。
几眼之后,便是纪氏也没耐住别开了眼,保养得宜的玉手在小桌上一敲,又开始骂起傅爹来,“都是那混不吝的,将我好好一个小闺女养成了个爷!”
傅挽的男装扮久了,有她自个神乎其神的化妆术与小耳朵专门为她做出来的用以掩盖女子身份的小物件,一眼瞧去便是个舒朗大气的男儿。
偏偏她又常年在外与男子交流走动,做生意又干脆强势,自然举手投足间就愈发像个爷,偏又是个打从灵魂里不安分的,眉眼之间略一转,便是男儿的fēng_liú。
若着不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旁人便是拿出了证据说这是女子,纪氏也定会觉得诧异非常,难以想象她恢复女装时的面貌。
可偏偏这是她遭了大难,险些就被谋害了的宝贝孩子,纪氏只要略一作想,就恨不得当时从产床上爬起来将傅爹的头摁到荷花池里洗洗脑子。
她始终觉着,要不是傅爹一开始将傅挽当男孩养,她的小闺女定然还是个软绵绵又聪慧的小棉袄,又哪有眼下连个如意夫婿都挑不着的麻烦处境。
听着纪氏开始骂傅爹,傅挽立时就“不孝”地借机溜了,出了院门才抚着心口长喘了一口气,揉揉脸安慰自己,“六爷啊,没老婆的时候怕娘不丢脸的。”
这话音才落,面前的假山后就转出来两个托着托盘的丫鬟。
傅挽飞快地放下了手,“刷”的一声抽出袖中的扇子打开,潇洒地摇了几下。
她像是才发现了两人,抬起眼来,朝她们微微一笑,“前院可是忙完了?”
两个小丫鬟才刚进傅家不久,往日只听那些同屋的小姐妹怎么说六爷帅气俊朗,却不防今日突然撞见,一时间都是羞得满面通红。
左边那个只低着头不说话了,右边那个活泛上一些,抬起头来粉面桃腮地瞧了眼傅挽,用力抿了下嘴,“回六爷,前院还忙着。”
话说得没有任何出格之处,可那双眼里,却没藏住情绪。
傅挽眼里笑意不褪,只用扇遮了半边脸,一双显得愈发大而深邃的眼睛在两人脸上掠过,点了下头,“嗯,那你们去忙。”
说完就径直离开了,混像是没注意身后缠缠绵绵的两道视线。
绕过一个走廊正好遇见了脚步匆匆的扶画,待她站定行礼后说了几句,傅挽就转着扇子,说起了她刚遇见的那两个小丫鬟,“右边个高插了个包银簪子,鬓发间还藏了朵白梅的那个,找个理由打发出府去,赶在明日寿宴之前。”
扶画一怔,知晓她要打发人走,定是瞧出了不对劲。
立时也不敢再耽搁,安排了个小丫鬟引起争吵,借机撞了她拿着的托盘,砸了上面新上的流花玛瑙杯,借机责骂了,一个打发出府,一个扣了三月的例银。
被扣了例银的那个得过嘱咐的小丫鬟,脸上一副戚戚然,心里却热开了花。
她完成了任务,扶画姐姐给的奖励,定然比三月的例银多。
却是被打发走的那个,哭着喊着不肯,被人强拉着才拉出府去。
又过了两日,从忙乱中缓过劲来的扶画才想起了这个被赶走的小丫鬟,让人去收拾她未带走的铺子时,却从她的枕头里找出了一些药粉。
拿去扶棋那里验出是什么药物后,扶画更是气得发抖。
这般歹毒的计谋,若不是六爷见了人疑心不对,他们怕都会打个措手不及。
傅挽也没想到她瞧着不对的人背后会藏着个大阴谋,她又外出走了一趟,遇上好些个主动要在明日来府上贺寿的,挑着人点头应下了。
便是如此,纪氏寿宴这日,傅家门口的大路上,还是堵了好长一段路的马车